燃烧着忠诚火焰的脸庞时…
一股难以言喻的力量,仿佛从脚下这片属于大唐的坚实土地中涌起,注入了这具重伤疲惫的躯体。所有的痛苦和虚弱,都被一股更加宏大、更加沉重的责任所压制。
他深吸了一口塞外冰寒刺骨的空气,挺直了那仿佛随时会折断的脊梁。苍白的脸上,没有任何笑容,只有一种历经生死磨砺后的、如同精钢般的冰冷与坚定。
他缓缓抬起未受伤的右臂,动作虽慢,却带着千钧之力,如同托起这万里河山的重量。
低沉而沙哑、却蕴含着无上威严的声音,穿透震天的万岁声浪,清晰地回荡在朔方军大营辕门前,回荡在每一个将士的心头:
“朕…”
“…回来了。”
“众卿…”
“…平身——!”
寒风如同刀子,在广袤枯黄、覆盖着斑驳残雪的荒原上肆虐,发出凄厉的呜咽。铅灰色的天幕低垂,仿佛随时要压垮这片死寂的大地。
十几匹疲惫不堪、鬃毛结满冰凌的战马,驮着同样疲惫不堪、伤痕累累的骑士,如同迷失的孤魂,在荒原上艰难跋涉。队伍最前方,磨延啜伏在马背上,紫貂皮大氅早已破烂不堪,沾满血污和泥泞。他脸色灰败如金纸,嘴唇干裂发紫,左肋下那处被弯刀撕裂的伤口,虽然用撕下的衣襟草草包扎,却依旧不断有暗红的血渍渗出,在冰冷的空气中冒着丝丝白气。每一次颠簸,都带来一阵撕裂般的剧痛,让他眼前阵阵发黑。
他身边,只剩下最后七名亲卫。个个带伤,人人浴血,脸上充满了劫后余生的疲惫和深入骨髓的悲怆。曾经追随他杀入长安城下的数千狼骑,如今只剩下这寥寥数人。云儿死了…回纥最精锐的力量葬送在了长安城下…而仇人论莽罗支,却生死不明,不知所踪!
巨大的挫败感、丧女之痛、亡军之恨,如同毒蛇般日夜啃噬着磨延啜的心脏。比肋下的伤口更痛!
“大汗…歇歇吧…您的伤…”一名年长的亲卫看着磨延啜灰败的脸色,声音沙哑地劝道。
磨延啜仿佛没有听见。他艰难地抬起头,布满血丝、如同受伤孤狼般的眼睛,茫然地扫视着这片荒凉死寂的天地。寒风卷起地上的枯草和雪沫,打着旋儿飞向远方。远处,几只秃鹫在空中盘旋,发出不祥的鸣叫。
家在哪里?部族在哪里?复仇的希望又在哪里?
一股难以言喻的巨大悲凉和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这位曾经叱咤风云的草原狼王。他猛地勒住战马!
“唏律律——!”战马发出一声悲鸣,人立而起,又重重落下。
磨延啜的身体在马背上剧烈地摇晃了几下,几乎栽落。他死死抓住马鬃,才勉强稳住。他缓缓地、极其艰难地,抽出了腰间那柄陪伴他半生、象征金狼汗权威的金刀。刀身依旧锋利,在荒原黯淡的天光下闪烁着幽冷的光泽,刀柄上镶嵌的宝石却蒙上了灰尘和血垢。
他双手颤抖着,将金刀高高举起!刀锋直指那铅灰色、仿佛蕴含着无尽怒火的苍穹!用尽全身残存的气力,如同濒死孤狼对着月亮发出的最后泣血长嗥,声音嘶哑破碎,却带着刻骨铭心的仇恨与诅咒,在空旷的荒原上凄厉地回荡:
“长生天——!!!”
“你睁开眼——看看——!!”
“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