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流泪,猛地仰头,将那碗浑浊腥膻的汤水,连同碗底那块最“实在”的肉,狠狠地灌进了自己的喉咙!他咀嚼着,吞咽着,脸上肌肉扭曲,眼神却如同疯魔!
“喝——!”
“吃——!”
城头各处,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如同野兽般的低吼和吞咽声!士兵们红着眼睛,如同恶鬼般扑向分到手中的那一小口汤,一小块肉!他们不再去想那是什么,不再去感受那令人作呕的味道!他们只知道,这是将军的命令!这是他们最后的力量来源!吃完它!然后…跟着将军!跳下去!杀!
张巡看着这一幕,深陷的眼窝里,那最后一丝平静终于彻底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毁灭的、玉石俱焚的疯狂快意!他缓缓放下了举刀的手臂,身体因为巨大的消耗而微微摇晃了一下,但立刻又被他强行稳住。他转过身,不再看城外,目光投向了城内,投向了那片早已化为废墟、只剩下断壁残垣的蒲州城。
他仿佛看到了无数双在战火中消逝的、蒲州百姓的眼睛。
他仿佛听到了潼关城头、哥舒翰老将军沉重的喘息。
他仿佛看到了长安灞上、上官婉儿在寒风中倔强挺立的身影。
值了。
他枯槁的嘴角,极其艰难地,向上扯动了一下,露出了一个比哭还要难看、却无比释然的笑容。
城下,叛军营盘。
帅帐前,崔乾佑脸色铁青,死死盯着蒲州城头那面狰狞的血色“粮”字旗,还有城垛上那一片在晨光中微微晃动的、青紫色的“首级”。一股寒意,顺着他的脊椎骨一路爬升到天灵盖,让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疯了…真他娘的疯了…”他身边一员心腹将领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张巡…他…他这是要拉全城人陪葬啊…”
崔乾佑没有回答,只是紧紧握住了腰间的刀柄,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他第一次对一个敌人产生了如此强烈的、近乎恐惧的忌惮。这座蒲州城,这座他围困了数月、早已弹尽粮绝的孤城,此刻在他眼中,不再是一块即将到嘴的肥肉,而是一头浑身淌血、啃食着自己和敌人尸骸、獠牙上滴着毒涎、随时准备扑上来同归于尽的洪荒凶兽!
那面血旗,就是它最后的、最疯狂的咆哮!那累累首级,就是它永不屈服的獠牙!而城头那片死寂中酝酿的、即将爆发的最后疯狂…让这位以悍勇着称的叛军悍将,也感到了彻骨的寒意。
“传令…”崔乾佑的声音干涩无比,“…各部…严加戒备…弓弩上弦…没有老子命令…谁也不许靠近城墙百步之内!”他死死盯着城头,仿佛在等待着那最终毁灭时刻的降临。他隐隐有种预感,张巡最后的“跳城”,绝不会是简单的自杀冲锋…那将是一场…真正的、血肉横飞的修罗盛宴!
长安·太医署·偏院药房
夜色如墨,浓得化不开。太医署高大的院墙隔绝了外界的喧嚣,也隔绝了大部分光线。偏院深处,一间专门用来存放珍贵药材和熬制秘药的独立药房内,灯火通明。巨大的药炉在红泥小灶上咕嘟作响,浓郁到刺鼻的药气混杂着水汽弥漫在空气中,几乎令人窒息。
太医署令王焘须发皆白,额角却布满了细密的汗珠。他枯瘦的手紧紧攥着一根长长的药杵,在沉重的青铜药臼里,有一下没一下地捣着,发出沉闷的“咚咚”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