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听见血液在自己体内流淌,骨头在关节处相互摩擦。
难道是起效了吗?因为自己找到了那个人,所以才有了变化?
然而,他的喊叫似乎并没有起到计划中的作用。
那个声音非但没有靠近他,反而远远地,仿佛深井里最后一点回声般说:“那么就晚上见……”
不假思索地,他朝那个方向追了过去。
不能让这个人跑丢了。
他像失明多年的人那样听觉敏锐,循着任何一点脱离环境的动静行动——这样说并不确切,因为真正的失明者绝不会在城区里像他那样不管不顾、竭尽全力地奔跑。
倘若当时他还有分毫理智,就一定会奇怪自己怎么能跑得像在旷野中那样畅通无阻。
他没有撞到过行人或墙壁,甚至都没有产生过高度变化的感觉,如同是奔跑在一个平整如镜的巨大广场上。
那个声音没有再说话了,但他依然能知道对方在哪儿。
一旦他全心全意地想要去抓住线索,异于寻常的动静就会分外突显。
已经不需要话语了。
他能够分辨出脚步声——按某种既定旋律而踩踏的节奏,拖着细长空洞的回响,还有巨轮旋转时辐条出的震颤,吹出的微风就拂在他久已无感的皮肤上——是什么样的交通工具能出这样阵仗?难不成是自行车吗?
后来的日子里,他还会时不时想到这个忘我追逐的时刻,想着他在那片无界的荒原里所感受到的东西到底是真是假。
面对他的疑问,唯一能给予他答案的人通常只是默然,或者叫他不必去仔细回想。
大约是出于某种善意的保护目的吧。
因此他嘴上就不再问了,可他忍不住去回想和琢磨:那时他感受到的并不是活人的声息,而是巨大得多,却好像没有什么生气的一个东西。
那难道不曾使他感到害怕吗?至少在当时是一点也没有的。
他没有时间去想,没有时间去调动常识与理性。
因为无论他在追逐的是什么,哪怕是毁灭与死亡,都好过被遗弃在这个疯狂的牢笼里。
他要死死地抓住那个存在,攥得能多紧就多紧,就像孩童从鱼缸里捞出宠物金鱼,为了不使其挣扎逃脱而使劲捏紧,一直捏到金鱼断气为止。
那个东西的死活是次要的,最重要的是掌控在自己的掌心,即使杀了它也不能叫它脱走——他当时真的抱定了这样的决心吗?就这样轻易地想着要杀死一个陌生人了吗?
如果真让他追到了,会生事情实在难以想象。
然而这个假设本身就并不成立,因为后来他终于知道了,当时落入自己耳中的是一次两人间的面谈。
那个声音所交谈的对象,从始至终就坐在他对面。
只是当时他什么也察觉不到,只能盲目地去追逐任何异响。
这种处境甚至叫他想起那些恐怖电影中的洞穴怪物,由于在黑暗里生活而丧失视觉,全凭着声音去狩猎食物。
这种错乱的念头一出,他甚至觉得自己仿佛并不是用双脚在奔跑,而是用四肢爬行,或是在水中游动。
他的感官已丧失了对动态与平衡的把握,只能看见错乱的风景在身边倒退。
猎物的声音时远时近。
有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