绍兴三十二年正月的夕阳,像一块烧红的铁,沉沉压在济州抗金大营的上空。
血色余晖漫过战场,把壕沟里的冻土染成暗红,那些嵌在冰壳里的金军尸体、挂着碎甲的铁蒺藜,都被镀上一层悲壮的金边——这景象,竟与辛弃疾曾在史书中读到的浚稽山残阳重合,李陵率五千步兵硬撼匈奴八万铁骑时,怕也是这般天地同悲的光景。
辛弃疾拄着横刀站在营门高台,玄色皮甲上的一层层血渍已凝成暗褐色,刀尖滴下的血珠砸在木板上,“嗒嗒”
声轻得像残阳下的叹息。
他低头望着点将台下,马全福正提着颗级快步跑来,那汉子浑身是血,甲叶缝隙里还沾着暗红的脑浆,跑起来时,甲叶碰撞的脆响混着粗气,在寂静的战场里格外刺耳。
“辛元帅!
你看!”
马全福跑到高台边,把级往地上一掼,完颜文圆睁的双目盯着天空,金盔上的红缨早已被血浸透。
“这狗贼的头,俺亲手把它砍下来啦!
看济州城里的金军还敢不敢来撒野!”
他说着,伸手抹了把脸上的血污,指尖蹭过颧骨上的旧疤——那是去年在泰安抗金时留下的,此刻却因兴奋而泛着红光。
辛弃疾弯腰捡起级,指腹蹭过完颜文冰冷的脸颊,心里没有半分快意,只觉得一块石头终于落地。
他想起耿京在山神庙里握着他的手说“咱们要让金人知道,汉人不好欺”
,想起那些被金军屠村的流民、被马蹄踏碎的麦田,这颗头颅,只是给耿京的一个交代,也是给无数死难汉人的一个交代。
“挂在营门楼上,”
他把级递还给马全福,声音沉得像冻土,“让所有金军都看看,敢犯我义军的下场。”
马全福攥着级的头,转身就跑,甲叶上的血珠甩在地上,划出一道细碎的红痕。
王世隆这时捧着卷桑皮纸走上台,纸页边缘被他捏得皱,显然是一路跑过来的。
“元帅!
战报统计好了!”
他的声音颤,带着抑制不住的激动。
“斩杀金军七千三百二十六人,俘虏一万八千四百余人——这里面,百姓和旧宋签军就有一万多人!
还缴获了战马三千一百匹,环刀、长矛、弓箭堆得跟小山似的!
咱们这三万青壮,终于能换上像样的装备了!”
他说着,把战报递到辛弃疾面前,上面用炭笔写满密密麻麻的数字,连“缴获粟米五千石”
、“破损甲胄两千副”
这样的细节都记得清清楚楚。
“元帅,这简直是奇迹!
咱们就靠你设的埋伏,就全歼了完颜文的两万精锐!”
辛弃疾接过战报,目光扫过“壕沟歼敌四千”
、“火攻伤敌两千”
的字样,又抬头望向台下的战场——粮车阵后的弓弩手阵地还留着箭簇的残痕,营门两侧的拒马挂着破碎的金军战袍,那些都是弟兄们用命堆出来的胜利。
“不是奇迹,也不是靠某的计谋,”
他摇头,指腹划过战报上的“签军倒戈三千”
,“咱们靠的是地利,更是人心。”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远处的枯树林,像是能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