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轻放在供桌上,那麦种饱满得能映出人影,是今天从田埂上刚摘的。
“元帅,”
他的声音放得很轻,像怕惊扰了故帅,“今年的新麦长势很好,马全福教兄弟们用了赵过的代田法,秋收定有好收成。
李铁枪的骑兵也练得差不多了,等时机成熟,咱们就去收复附近的东阿、平阴,把您没走完的路,接着走下去。”
灵堂外的风带着新麦的清香,吹得帐幔轻轻晃动,像故帅无声的回应。
辛弃疾摸了摸腰间的横刀,刀背那道深嵌的旧痕在掌心下格外清晰,此刻仿佛是耿元帅不散的精神,也在为即将到来的战事,积蓄着力量。
时间一刻未停止,夜幕像一块厚重的黑布,缓缓的将济州城全部覆盖住。
巡夜士兵的脚步声在街道上响起,铠甲碰撞的脆响与风吹麦浪的“沙沙”
声交织,成了夜色里唯一的节奏。
中军大帐内,火盆里的炭火燃得正旺,通红的火光照得帐内的舆图格外清晰——那是一张用桑皮纸绘制的山东地图,上面用朱砂仔细标注着东阿、平阴、肥城、长清、平陵(东平陵)五座城池的位置,每座城池旁都写着金军的守军数量、守将姓名,甚至连粮库、军械库的位置都标得一清二楚,是近半个月辛弃疾让斥候连日潜伏打探来的。
辛弃疾坐在案前,指尖轻轻划过“东阿”
二字,那里的守军相对最多,共有四千五百来人,且多是被强征的汉人签军,守将是金主完颜雍的远房侄子,会一些文韬武略,是五座城里相对最难打的目标。
他刚要叫亲兵去请诸将,帐帘就被轻轻掀开,王世隆抱着一摞帐册走进来,玄色战袍上还沾着夜露,显然是刚从城外的屯田区回来。
“元帅,今日的粮草统计好了。”
王世隆把帐册放在案上,指尖划过“新麦出苗率九成”
的字样,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
“城西新开垦的两百亩地也都种上了,马全福说明天再调五十个归降的签军去挖水渠,今年夏天要是雨水足,亩产定能去年至少一成。
不算这些,咱们现在的粮草,也足够支撑三万人出兵三个月了,要是能拿下肥城那里的粮库,估计还能再多撑个小半年的。”
“好,最近憋坏了吧。”
辛弃疾点头,指了指桌案旁的矮凳。
“坐。
等贾瑞、魏胜、马全福、李铁枪他们都来齐了,咱们就议一下出兵的事。”
他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小的铜制兵符,上面刻着“天平节度使”
的字样——这是半个月前朝廷刚刚赏赐给他的,也是耿京元帅生前没能拿到的官职信物,此刻握在辛弃疾的手中,沉甸甸的像一块烙铁一样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