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尼家族宅邸(Pazzotari),族长阿尔维塞·孔塔里尼的小书房。
冬日的阳光透过高大的、镶嵌着古老家族纹章彩色玻璃的窗户,在深色的胡桃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空气中弥漫着旧书籍、雪茄烟丝和威尼斯特有的、带着一丝海盐与霉味的混合气息。这里不是正式的会客厅,而是族长阿尔维塞·孔塔里尼处理核心家族事务、进行密谈的所在——一间充满了历史沉淀与权力意味的小书房。
书房四壁是直达天花板的深色木质书架,塞满了厚重的皮质封面书籍和用丝带捆扎的卷宗。一面墙上悬挂着巨大的、描绘威尼斯泻湖与亚得里亚海航线的古老地图,旁边则是孔塔里尼家族显赫先祖的肖像油画,他们的目光仿佛穿透时光,审视着房间里的后人。另一面墙上,精美的穆拉诺玻璃壁灯散发着柔和而略显昏暗的光。宽大的书桌由整块深色木材制成,桌面光滑如镜,上面摆放着黄铜地球仪、墨水瓶、羽毛笔以及一个精致的玻璃烟灰缸——里面残留着父亲阿尔维塞习惯抽的雪茄烟灰。几张高背扶手椅环绕着壁炉,壁炉里燃烧着干燥的橡木,发出噼啪的轻响,驱散着亚得里亚海冬日的湿寒。
玛丽埃塔·孔塔里尼被仆人引领到这里时,心中便是一凛。这不是哥哥马可平时找她闲聊的阳台或小客厅。当她的目光扫过父亲惯坐的那张高背椅(此刻空着),再看到哥哥马可正站在书桌旁,背对着壁炉火光,脸上那惯常的玩世不恭被一种少见的、代表家族长子的凝重所取代时,她立刻明白了这场“兄妹谈话”的性质。
她深吸一口气,几乎是本能地,将进门时那点因被召唤而产生的不耐烦和习惯性的桀骜收敛起来。她挺直了纤细却从不显得柔弱的腰背,下巴微收,双手自然地交叠在身前深蓝色天鹅绒长裙的裙褶上,步履变得轻盈而平稳,每一步都带着古老的、刻在骨子里的贵族淑女的韵律,无声地走到书桌前约三步远的地方停下。阳光恰好落在她半边金发上,勾勒出沉静的侧影。
马可看着她这一系列细微却无比清晰的姿态转变,眼底深处掠过一丝复杂的光芒——有欣慰,也有无奈。他知道,他的妹妹完全理解了这个场景的暗示:这不是兄妹私语,而是代表家族意志的正式谈话。
“坐吧,玛丽埃塔。”马可的声音比平时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他指了指壁炉旁一张面对他的椅子。
玛丽埃塔依言坐下,姿态依旧优雅,双手放在膝上,目光平静地迎向哥哥。
马可没有绕弯子,他走到壁炉边,拿起火钳拨弄了一下木柴,让火焰更旺一些,然后转过身,用一种刻意营造的、仿佛闲聊家常的轻松口吻问道:“明天,你的男人王月生就要正式登门拜访了,我的好妹妹。你…打算怎么办?”
“我的男人?”玛丽埃塔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想要扬起下巴,用她惯有的、带着讽刺的伶牙俐齿反驳——‘谁承认他是我男人了?’然而,话未出口,记忆如同潮水般汹涌而至:自己当初为了反抗父兄,是如何向那些小报记者信口开河,编造了与王月生春风一度、珠胎暗结的香艳故事;又是如何将他说成是即将远赴东方拯救西方文明的骑士,而自己则是那“献身慰藉”的痴情贵族女郎…再想到仅仅一个月前,那场轰动全威尼斯、让她至今想起仍心跳加速的生日礼物巡游——那十二尊如梦似幻的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