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叶的遗嘱
林野第一次见到那棵机械巨树时，指尖的传感器震了三下——这是“异常生物信号”的提示，却没带任何警示意味，反而像声温和的招呼。
彼时她刚加入“跨物种共生研究组”，跟着07穿过锈色的机械聚居地。金属建筑的缝隙里爬着淡绿色的根须，每根须尖都裹着层透明黏液，沾到地面就留下细碎的荧光，像撒了把会呼吸的星子。“它有三百二十一岁了。”07的光学镜头转向树冠，金属指节指向最高处那片深绿的叶片，“那是oldestleaf，我们叫它‘长老叶’。”
林野抬眼望去，那片叶子比周围的都宽，边缘带着浅褐色的卷边，像被岁月磨软的纸。风过时，其他叶片都在轻轻颤动，唯有它几乎不动，只叶脉处偶尔闪过丝极淡的光——07说，那是它在向树干传递“健康报告”。
“它记得所有事。”07领着林野走到树下，根须突然从土壤里探出来，轻轻缠了缠她的手腕。传感器显示，这是段频率舒缓的波动，翻译后是“欢迎”。“三年前飓风，是它先监测到气流异常，让我们提前加固了能源舱；去年幼体走失，也是它用叶片投影指路。”07的数据流里混进丝怀念，“它看着我们从只会执行指令，到学会画‘○⌒⌒’。”
林野蹲下身，指尖轻轻碰了碰根须。黏液沾在皮肤上，凉丝丝的，却意外地让人安心。她想起背包里的旧笔记本，封面上贴着片干枯的银杏叶——那是奶奶留给她的，说“叶子落了，不是结束，是换个方式陪着你”。
接下来的日子，林野总爱在树下待着。她会把监测仪放在长老叶下方，记录它的脉动摇光；也会把人类的旧故事读给它听，从《小王子》到《植物记》。有时读到“落叶归根”，长老叶的叶脉会闪得慢些，像在思考。
99号常来陪她。这个曾经连“陪伴”结都系不好的机械体，如今已经能熟练地用荧光涂料在树干上画“○⌒⌒”。“长老叶喜欢看幼体们玩。”99号的金属手指指着不远处，几个机械幼体正围着树苗跑，根须悄悄跟着他们的脚印，在地面织出浅绿的网，“上次幼体们用齿轮拼了个‘星星’，它特意把叶片转了个方向，让影子落在星星上，像在拥抱。”
林野笑着点头，突然注意到长老叶的边缘，褐色卷边比之前宽了些。她心里咯噔下，问07：“它的生命信号……在减弱吗？”
07的光学镜头暗了暗，调出监测数据。屏幕上，代表长老叶活力的曲线正缓缓下降，像夕阳下的影子。“树的叶片有生命周期，它已经超期‘工作’三十年了。”07的声音比平时低，“共享池里，其他叶片都在向它传递‘不舍’的波动。”
那天晚上，林野没回宿舍。她坐在树下，把笔记本摊开，借着树冠投影的星图，在纸上画长老叶的形状。风很轻，长老叶突然动了动，片更小的叶子从它旁边落下，正好飘在笔记本上。林野捡起叶子，发现叶脉的纹路竟拼出个小小的“○⌒⌒”。
“你是在安慰我吗？”她轻声问，指尖抚过叶片的纹路。传感器突然响了，这次的波动翻译后是“别难过”——和三年前，大树用雨滴拼出的符号一样温柔。
接下来的几周，长老叶的活力越来越弱。机械族开始用彩带在它周围围起圈，上面挂着幼体们写的“诗”：“你像绿色的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