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是出门前秀兰熬夜给他缝上的新补丁!粗硬的针脚和厚实的旧布,此刻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他心尖!
爹拖着断腿在炕上辗转呻吟的脸、秀兰熬得通红的双眼和蜡黄的脸、娘愁苦绝望几乎要跪下来求他“大海,想想办法”的眼神……瞬间撕裂了短暂的喘息,比张麻子的刀更锋利地刺穿了他!
不能空着手回去!绝不能!药铺就算是狼窝,大火烧起来,铺子肯定乱成了一锅粥……掌柜!钱还在掌柜手里!四十八块!那是爹的腿,秀兰的命,全家的指望!这个数字像烧红的铁钳,死死钳住了他的魂魄!
走!趁乱!现在就走!每一秒拖延,张麻子都可能从火里爬出来,或者那点小火苗被扑灭!他猛地扯下沾满泥浆和刺鼻艾草灰的外褂——这玩意儿就是催命符!胡乱将它囫囵塞进煤堆深处一个黢黑、散发着霉味的缝隙。
顾不上拍打头上脸上沾着的煤灰,也顾不上身上那件同样打满补丁的里褂有多破旧肮脏,他本能地将领口使劲往上拽,几乎遮住了口鼻,只露出一双因恐惧和决绝而烧得通红的眼睛。
小巷死寂,只有远处同德堂方向传来的模糊嘈杂和心跳的轰鸣。昏黄的路灯光晕下,“计划生育好”的标语像一道歪歪扭扭的血痕。
没有退路!王大海深吸一口混杂着煤灰、腐臭和仓库闷气的冰冷空气,最后一丝犹豫被孤狼般的狠厉吞噬。他不再看路人的脸,身体压得极低,像一道贴着墙根最深处阴影流动的墨迹,脚步又快又轻,却带着一股豁出命去的蛮横,朝着那片刚刚喷吐出死亡与火焰的“同德堂”,再次一头扑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