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王大海的意识:是水银!
记忆的闸门在剧痛中被撞得粉碎。
锋利的碎片如同冰凌,狠狠楔进脑海。
他又回到了那间布满蛛网和尘灰的密室,墙壁上斑驳剥落的壁画骤然清晰,昏暗的宫殿深处,永昌帝豢养的方士们身着玄色道袍,面无表情,手中捧着沉重的青铜容器,将那致命的液态死亡,缓缓注入奴隶因极度恐惧而张大的喉咙与鼻孔之中。
奴隶们的眼球在水银的浸泡下迅速浑浊、失焦,脖颈上暴突的青筋里,隐约可见暗金色的毒液在缓缓流淌。
壁画的角落,周家引以为傲的“纹虎鱼”徽记赫然在目,仿佛悬浮于流动的金属之上,其鳞爪狰狞,犹如一条贪婪的食人鱼,正贪婪地吮吸着祭品生命最后的精气。
“汞祭!”王大海的声带被海水泡得肿胀不堪,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破风箱里撕扯出来,带着血沫的腥甜从嘴角溢出,在面罩里凝成细小、绝望的血珠
“你!根本就不是周家的种。”
周慕云的嘴角第一次有了明显的、剧烈的动作。
那道弧度缓缓地、僵硬地向上咧开,越来越大,直到耳根处的皮肤被拉扯得失去血色,露出两排整齐却泛着死光的牙齿。
这绝非人类的表情。
更像是某种冷血爬虫在展示獠牙,嘴角扭曲到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暗金色液体从牙龈间悄然渗出,细若游丝,悄无声息地沿着齿缝滑落。
他脖颈处的潜水服突然发出细碎的、如同虫蛀纸页般的碎裂声。
布料无声剥落,露出下方皮肤上青黑色的诡异纹路,它们如同活藤般肆意蔓延,疯狂生长。那些纹路宛如烧红的烙铁烙印的伤疤,又若寄生物的触须,贪婪地汲取石棺符文散发的微光,色泽由青黑迅速转为深紫,最终绽放出冰冷坚硬的金属光泽。
皮肉之下,这些纹路勾勒出液态金属暴戾的脉络,仿佛有无数条毒蛇正在皮下疯狂地冲撞和翻滚。
“聪明!”
暗金色已经爬上了他的下颌,原本清晰的轮廓开始模糊、融化,声音里掺进了生锈铁片互相刮擦的刺耳质感。
“可惜,太迟了!”
咔嚓。
一声令人牙根发酸的脆响在海水中炸开。
像踩断了晒得焦干的枯枝。
王大海的左腕被一股无法抗拒的、非人的巨力狠狠攥住。
指骨发出令人心悸的挤压声,紧接着,整条手臂被以一个完全违背生理结构的角度向后猛地掰折,他能清晰地“感觉”到桡骨断裂的瞬间。尖锐的骨茬刺破肌肉和血管,滚烫的剧痛顺着神经如闪电般直劈大脑。
剧痛如同滔天海啸,瞬间将他吞没。
眼前一片漆黑,耳畔只剩下血液在颅腔内奔腾的轰鸣。
但在那撕心裂肺的间隙,他的视线如淬毒之钉,紧锁周慕云脸庞,眼眸蜕变,黑瞳隐匿,唯余冰冷镜面银辉,似冻结深潭,映石棺符文跃动,却无丝毫人性温暖。
石棺银白符文,遭暗金污秽疾侵,犹剧毒霉菌肆虐健康肌体,所及银光黯淡,符文碎裂,终至消融。
深海,在这一刻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