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日入主中枢,推行新政,徐徐图之,岂不比现在这般冒险行事更为稳妥?”
陈太初听闻此言,神色凝重。
他忽然伸手抓起炉膛里烧得通红的铁钳,猛地在甲板上烫出一道焦痕。
那焦痕蜿蜒曲折,恰似黄河故道。
“十年前,辽主在混同江大破女真之时,想必也以为自己还有十年的安稳日子。”
他的目光坚定,带着决然,“可如今黄龙府已失,辽国五京已丢其二。
照此度展下去——”
说着,铁钳猛地戳进舆图上燕山的位置,“最多五年,女真铁骑必将叩关白沟,兵临城下!”
宗泽的瞳孔在暮色中骤然缩紧。
他不禁想起去年辽使醉酒后,那带着几分无奈与恐惧的狂言:“南朝惧怕我大辽,犹如老鼠见猫;而我大辽惧怕金人,却似老虎遇狮。”
此时,海风送来登州水寨那低沉的暮鼓声,这声音竟与他记忆里辽军退兵时的号角声重叠在一起,让他心中涌起一阵复杂的情绪。
“宗帅,您见过饿疯了的流民军吗?”
陈太初说着,从暗格里小心翼翼地捧出一个陶罐。
陶罐打开,倒出的竟是观音土混着麦麸的所谓“赈灾粮”
。
“上月,大名府的灾民为了争抢这一罐毒土,不惜打死了三个差役。
而童贯在雄州榷场,竟用三十船这样的‘粮食’,仅仅换回了五匹瘦马!”
老将军的喉结不由自主地滚动了一下。
他清晰地记得,元符三年,那时他还是磁州通判,曾亲手斩杀了倒卖军粮的仓官。
而那廪库里堆积如山的,正是这般灰黄不堪的“粮食”
,那是百姓生存的绝望,也是大宋吏治的疮疤。
就在这时,蒸汽机突然出一阵尖锐的嘶鸣。
王伦在底舱焦急地大喊:“加压!”
陈太初趁机推开舷窗,让那昏黄的暮光照进原本幽暗的舱室。
他望着宗泽,目光坚定而又充满期望:“宗帅,您看这沧澜号,今日被您扣下查验,明日又可能被童贯克扣精铁,可即便如此,我们仍在坚持不懈地改良蒸汽机。
因为每多转动一轮,我们就能早半日寻回良种,多一分拯救百姓、挽救大宋的希望。”
宗泽默默望向海天交界处那翻涌的墨云,仿佛预示着即将到来的风暴。
他沉思片刻,忽然从怀中掏出半块虎符。
“登州水师有十艘旧楼船,龙骨用的是太行山的铁桦木,坚固无比。”
他将虎符轻轻按在番薯筐上,眼神中闪过一丝决然,“明日,我会派一个‘贪财’的押队过去。
若是船‘不幸触礁沉了’,你记得安排人打捞干净。”
在暮鼓声中,沧澜号喷吐出的黑烟,渐渐与夜色融为一体。
陈太初轻轻抚过虎符上那细腻的海浪纹,触感竟与番薯表皮的沟壑有着几分相似,仿佛在这一刻,大宋的命运与这小小的番薯、神秘的虎符紧紧相连。
在暗舱的深处,岳飞正带领着手下,将辽东玉米种子小心翼翼地封进铁箱。
箱底,垫着童贯私通金国的密信抄本。
这些种子将会混在所谓的“罪证”
里,运往御史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