唱名,兄若青松独秀,弟如腐草承露。
然汴梁城头霜重,胡尘蔽日之时,弟身秉国是,惑于虎狼奸佞,一念之差,竟效东市衰草,失膝称臣,几陷神器于倾覆!
此九鼎之过,千夫之指,虽万死不足赎!
蒙圣恩浩荡,未加斧钺,投闲置散燕云,观兄重整山河,铁骑北指,复汉家冠冕于胡尘,每至星夜,拊膺涕泗,既感兄挽天之能,亦愧自身犬彘之行!
今闻辽东烽火连天,兄运筹帷幄,开疆北鄙。
弟久居北地,粗知边塞寒苦,民心疾疴。
空负状元虚名二十载,未能砥柱于危难,唯腐肉朽骨耳!
……然蝼蚁尚思补天,腐草亦盼燃星!
不敢求旌旗指画,但求为北狩一卒,提刀笔奔走于白山黑水间,效班勒石之劳,效定远(班)画地之责!
纵马革裹尸于朔风雪窟,亦不负当年同科殿前,官家钦点之甲字第一!
此心可剖,日月可鉴!
泣血再拜,伏惟裁断!
……”
陈太初久久凝视这封信笺。
墨迹间那份浓得化不开的愧与悔,那份如同在泥淖中挣扎伸出、渴望抓住救命稻草般的热切与卑微,触目惊心。
他脑海中浮现出政和五年崇政殿御阶前,那个一身绯袍、眉目疏朗、意气风走向头名状元席位的清俊青年。
那时杏花吹满头,彼时何等光焰?
汴梁之祸,群臣降金如雨,他何栗,亦是其中一员。
然观此信,字字滴血,句句剜心,非全无心肝……
他提笔,饱蘸浓墨,在一份空白的枢密院笺表上批示:
“何栗其人,才学淹通,可用。
着即开释燕云看管,擢辽东布政使司左参议!
总办辽东新附州府建置、流民安抚、耕战屯田诸事!
即日赴龙兴……定边州听令!
枢密院即行文吏部!”
笔锋在“左参议”
三字上略重一顿。
位非主宰,权涉实务。
此乃文火。
若其真如信中所言,欲燃星补过,辽东那片焦土,便是最好的熔炉。
雁门关外,莽莽太行古道。
春雪初融,山道泥泞中,一支黑潮般的队伍正艰难跋涉。
为大将王禀,一身乌沉沉的镔铁山文甲,跨坐一匹高大神骏的河西紫骝,目光越过层叠的岭壑,望向东北方天际。
那里,便是燕云。
“报——太原都转运司回文!
粮秣十万石,军械甲胄万套,民夫五千,已备于大同军仓!
待将军部过境,尽数交割!”
传令兵飞驰而至。
“报——枢密院飞鸽传书!”
另一名背上插着赤翎令旗的军校狂奔而至,双手捧上裹着蜡丸的竹筒。
王禀接过,捏碎蜡丸,展开薄绢。
枢密院的火漆印记赫然在目:
“……擢前太原守备王禀,授辽东兵马副都总管!
着其率本部晋中健卒两万,星夜兼程,出居庸、经黑车(车辕)古道,驰援岳飞大军!
粮秣于大同支取,不必回京面圣!
旨意另达!
此令十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