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佑元年,腊月,辽东,黄龙府。
凛冬的寒意已侵入骨髓,鹅毛大雪纷纷扬扬,将黄龙府内外染成一片死寂的银白。
街市萧条,行人缩颈疾走,唯有屋檐下悬挂的冰凌,在灰白的天光下反射着冰冷剔透的光芒,如同这片土地上空凝固的绝望。
饥寒交迫的阴影,笼罩着每一个角落,尤其是城外那些女真各部的聚居地,毡帐破败,炊烟稀落,哀鸿隐隐可闻。
在这片肃杀与压抑之中,四道看似寻常、却步履沉稳的身影,悄然穿梭于城郭与部落之间。
牛大眼、诸葛不亮、陈忠和与岳雷,皆作皮货商人打扮,厚重的毛皮帽檐压得很低,遮住了大半面容。
他们默然观察着一切:官仓前绝望叩乞粮的部民,街头趾高气扬、强征“取暖捐”
的衙役,以及那些隐藏在毡帐深处、交换着愤恨眼神与低沉密语的各部头人……动荡的暗流,已在冰层之下汹涌奔腾,只待一个裂口,便会喷薄而出。
“娘的……这鬼地方,比汴梁诏狱还让人憋屈!”
牛大眼啐出一口热气,在严寒中瞬间凝成白雾,低声咒骂着。
陈忠和目光沉静,却锐利如刀,低声道:“牛叔,噤声。
多看,多听。”
深夜,城西一处不起眼的货栈密室。
一盏孤灯如豆,摇曳的光晕勾勒出辽东转运使沈括那张写满疲惫与忧虑的面容。
他对面,赫然是卸去伪装的陈忠和四人。
“世子!
您……您果真安然无恙!”
沈括见到陈忠和,又惊又喜,几乎要落下泪来,慌忙欲行大礼。
他乃陈太初一手提拔的心腹,对陈家忠心耿耿。
陈忠和连忙扶住他:“沈世叔切勿多礼!
非常时期,忠和此刻仍是‘已死’之身,此行踪迹,万望世叔保密,绝不可对外人泄露半分!”
沈括重重点头,激动之情难以言表:“王爷若知世子平安,不知该何等欣慰!
世子放心,下官明白轻重!”
他随即面色一沉,痛心道:“只是……眼下辽东局势,已糜烂至斯!
张能蠢钝贪酷,完颜宗翰包藏祸心,民怨沸腾,一触即!
下官……下官虽掌转运之权,然粮饷多为张能把持,投鼠忌器,难以全力赈济,真是……愧对王爷重托!”
陈忠和安慰道:“世叔已尽力。
父亲若在,亦不会怪您。
当务之急,是稳住局面,绝不可让完颜家趁机煽动大规模叛乱。”
几人正密议间,窗外风雪声中,隐约传来一阵不同于往常的喧嚣。
翌日,黄龙府东市。
风雪稍歇,一支规模不小的车队,在一队精悍护卫的簇拥下,碾过积雪,驶入城中。
车队满载着鼓囊囊的麻袋,插着一面陌生的旗帜——玄底金边,上绣一艘乘风破浪的海船徽记。
消息如同插上翅膀,迅传遍全城:来自海外“四海商社”
的粮队到了!
公开售粮,平价惠民!
饥寒交迫的民众如同溺水者看到了稻草,从四面八方涌向东市,将新开设的“四海粮铺”
围得水泄不通。
粮铺门前,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