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来的马夫搓着冻红的手,“我亲眼见禁军都统捧着金牌令箭,府门那鎏金匾额都拿黄布蒙了!”
“胡说!”老园丁把烟袋锅敲得山响,“镇国公爷去年还在卢沟桥修堤,怎么就……”
“您老别犟了,”管家压低声音,“我堂兄在刑部当差,说抄出的账本装了整整三辆马车!”
凌降曜扣玉带的手猛地顿住。
昨夜养心殿里那叠朱红账册又浮现在眼前,“镇国公府”几个朱印此刻像烧红的烙铁,烫得他指尖发颤。
“父亲,外面传的都是真的吗?”凌降曜按捺不住心头震动,指尖几乎要捏碎腰间蹀躞带的玉扣。
平阳公将一份墨迹未干的塘报推过紫檀木案,宣纸上“奉旨查抄”四个朱砂大字像烧红的烙铁:“你自己看吧。顺天府尹的快马刚递进来,镇国公府的封条已盖到第七重了。”
凌降曜展开塘报的手微微发颤,目光扫过名单时瞳孔骤然收缩。
除了谢知彰被羁押宗人府,连谢府西跨院的老管事李忠都赫然在列。
更让他心惊的是附页批注:“户部云南司郎中王政、兵部武选司员外郎陈懋,着即停职待勘。”
这些名字旁都画着朱红波浪线,像一道道正在淌血的伤口。
“三天前还在棋盘街茶楼议事的人,转眼就成了阶下囚。”平阳公转动着手中的翡翠扳指,玉色在烛火下泛着冷光,“皇上昨夜在御书房看账册直到寅时,据说把铜鹤香炉都砸了,就为‘借军饷购甲胄三千’那行字。”
凌降曜靠在博古架旁,听着自己朝珠撞击的声响。
一方面,他为谢家倾覆感到隐秘的快意——沈隽意失去最大靠山,意味着自己离目标更近一步。
可另一方面,皇上雷厉风行的手段又让他不得不心生敬畏,尤其是那道“大理寺与刑部联合办案”的金牌令,简直像出鞘的利剑,瞬间劈开了盘根错节的朝堂关系网。
“沈隽意那边……”他故意顿住话头,观察着父亲的神色。
平阳公从紫檀笔筒里抽出支狼毫,在砚台里缓缓研磨:“这正是最出人意料的地方。昨儿个申时,他就递了辞呈要辞去编修,说要‘避嫌守孝’。”
墨锭与砚台摩擦的沙沙声里,老人忽然抬眼,“可皇上不仅没准,还把大理寺的钦差关防给了他。”
“钦差大臣?”凌降曜失声反问,袍角不小心扫到身后的青瓷瓶,发出清脆的嗡鸣。
他记得沈隽意不过是从六品的编修,这道任命无异于从翰林院的文墨堆里,直接将人提拔到了风口浪尖。
“皇上在偏殿召见他时说,”平阳公放下墨锭,指尖沾着的墨汁在案上洇出个小圈,“‘能大义灭亲者,方为社稷之器’。你想,镇国公府是他的养育之地,此刻让他查办自家族人,既是考验,更是帝王心术。”
凌降曜颓然坐进梨花木椅,只觉得浑身力气都被抽空。
他曾以为那些账本是扳倒沈隽意的利刃,却没想反而成了对方平步青云的阶梯。
窗外突然刮过一阵穿堂风,将案上的塘报吹得哗哗作响,恍若嘲笑他失算的计谋。
“阿曜,”平阳公绕过书案,手掌按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