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黢黢的像头卧着的老兽,迎浪的一面被磨得光滑,却依旧稳稳地扎在海里,礁石根下的沙粒被淘洗得干干净净,露出底下结实的岩层。
“大家过来看看这个。”
林默扬声喊道。
众人迟疑着围过去,李伯也梗着脖子跟过来,嘴里还嘟囔着:“看石头能看出花来?”
“李伯,您造了一辈子船,该知道这礁石吧?”
林默指着礁石迎浪的一面,那里有无数细密的凹痕,是百年海浪啃出来的印记,“它比任何松木都沉,都滑,可它在这儿站了百年,台风来了没被卷走,巨浪拍过没被冲垮。
为啥?因为它不怕泡,不怕撞,越经风浪,越结实。”
她蹲下身,捡起块碎珊瑚石,往礁石上一磕,珊瑚石没碎,礁石上却留下个浅浅的白印。
“珊瑚石和这礁石一样,都是海里长出来的性子,不怕咸水,不怕浪打。
至于滑……”
林默从怀里掏出把小凿子,在礁石的侧面轻轻凿了几下,很快凿出个指甲盖大的凹槽,“我们可以在珊瑚石上凿出这样的凹槽,船缆卡进去,再滑也跑不了。”
李伯的眼睛眯了眯,没说话,却也没再反驳。
他走到礁石前,伸手摸着那些天然的凹痕,指腹在凹槽里来回蹭着,像是在掂量什么。
“而且啊,”
林默又转向老王和几个出过远洋的渔民,“我记得你们说过,去南洋时见过用石头建的码头,他们在石头缝里嵌木头,船靠岸时,木头能缓冲,既稳当又不伤船。”
老王眼睛一亮:“对!
苏门答腊的码头就是这样!
石头打底,木头做跳板,船泊过去,木头吱呀响两声,一点不伤船板!”
林默看向李伯,语气软了下来:“李伯,您的手艺是岛上的宝。
珊瑚石当根基,稳当;您来做木筏连接礁石,用您最拿手的松木,做成带缓冲的跳板,船靠岸时先碰木头,再挨石头,既借了珊瑚石的结实,又用了松木的韧性,这不就两全其美了?”
她捡起块珊瑚石,又从李伯的工具箱里抽出根松木刨花,把刨花轻轻塞进珊瑚石的缝隙里:“您看,石头硬,木头软,软的贴着硬的,就像船靠着岸,哪能出乱子?”
李伯的目光在珊瑚石和松木刨花之间转了几圈,又抬头望向那块百年礁石。
礁石顶上站着只白鹭,正歪着头梳理羽毛,浪头拍过来,礁石纹丝不动,白鹭也只是抖了抖翅膀,依旧稳稳地站着。
他忽然想起年轻时造的第一艘船,父亲教他在船底嵌几块硬木,说“软木走水,硬木镇底,两样凑齐了,船才能闯远海”
。
“哼,”
李伯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却伸手从工具箱里拿出了墨斗,“松木得选二十年以上的老料,还得用桐油泡过三遍,不然我可不干。”
“没问题!”
林默立刻应道,“我让阿勇他们去山后找,您说要多少,咱就搬多少!”
“还有,那凹槽得按船缆的粗细凿,深三分,宽五分,差一丝都不行。”
李伯说着,已经蹲下身,用墨斗在一块珊瑚石上弹出条线,“我得先画个样,你们照着凿,要是凿坏了一块,我就把木筏劈了烧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