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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铜铃如何摇晃,铃舌都纹丝不动,仿佛时间在那方寸之间彻底凝固了。
我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向上移动,最终定格在他的脸上。
一张布满深刻沟壑的脸,如同被刀子胡乱刻划过无数遍的朽木。
皮肤是常年风吹日晒的酱褐色,紧紧包裹着嶙峋的颧骨。
下巴上几缕稀疏灰白的胡须,在寒风中瑟瑟抖动。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左眼的位置——那里覆盖着一块边缘磨损、颜色污的黑色眼罩,用一根同样肮脏的布带勒着,遮住了半张脸。
露在外面的右眼,眼皮耷拉着,浑浊,黯淡,像是蒙着一层厚厚的尘埃,没有丝毫神采,就那么空洞地“望”
着前方翻滚的纸钱。
他整个人,散着一种比这纸钱荒野更加浓郁的、行将就木的腐朽气息,仿佛刚从坟地里爬出来。
可就是这样一具仿佛随时会散架的腐朽躯壳,却给我一种难以言喻的、源自灵魂深处的巨大压迫感!
仿佛他脚下踩着的不是纸钱,而是某种无形的、沉重的东西,连这片诡异的空间都在他的脚下微微颤栗。
我的心脏,因为这无声的注视和恐怖的死寂,几乎要跳出喉咙。
喉咙干涩紧,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掌心的剧痛早已消失,只剩下一种空虚的灼烫感残留,提醒着我那耗尽爷爷性命才换来的血符已然彻底消失。
我赤着脚,单薄的孝服在刺骨寒风中如同纸片般脆弱,身体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一半是冻的,一半是深入骨髓的恐惧。
在这个诡异的老头面前,我渺小得像一只随时会被碾死的虫子。
时间,在这片被纸钱淹没的荒野上,仿佛失去了意义。
只有风卷纸钱的沙沙声,如同永恒的哀乐。
不知过了多久,那佝偻的身影终于动了。
不是向我走来,而是极其缓慢地、抬起了他那颗仿佛无比沉重的头颅。
那只浑浊的右眼,眼皮极其费力地向上掀开了一条缝隙。
浑浊的眼珠转动了一下,极其缓慢地扫过我身后那片翻滚的纸钱,仿佛穿透了空间的阻隔,看到了某个极其遥远又极其熟悉的地方。
他的目光,最终落在了我那身刺眼的、沾满泥污的白色孝服上。
然后,一个声音响了起来。
那声音干涩、嘶哑、如同两片粗糙的砂纸在用力摩擦,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深处艰难地挤出来,带着浓重的痰音和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却又奇异地穿透了呼啸的风声和纸钱的沙沙声,清晰地砸在我的耳膜上:
“陈家洼……陈老倔的孙子?”
他顿了一下,那只浑浊的右眼似乎闪过一丝极其微弱的、难以捕捉的波动,“哼……陈老倔那点三脚猫的驱邪血,倒是没白流……临了临了,还知道给你这独苗留个后手……把你送到我这荒坟岗子来……”
我的脑子嗡的一声!
他认识爷爷!
他叫我爷爷“陈老倔”
!
爷爷确实有个不为人知的诨号叫“老倔头”
!
而且……他提到了爷爷的血符!
他怎么会知道?!
巨大的震惊甚至暂时压过了恐惧,我张着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