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的旧衣服到十点多。
那些衣服大多是外婆自己做的,蓝色的卡其布褂子、灰色的灯芯绒裤子,还有几件给我做的小花裙,布料已经硬,却还留着淡淡的肥皂香。
我把衣服叠好放进衣柜,刚要关柜门,突然听见“咔嗒、咔嗒”
的声音——这次不是错觉,是从客厅传来的,跟张奶奶说的一模一样,就是缝纫机转动的声音!
我僵在原地,手里的衣柜门忘了关。
那声音很有节奏,“咔嗒、咔嗒”
,中间还夹杂着布料摩擦的“窸窣”
声,像是外婆正在灯下做活,甚至能隐约闻到一股线油的味道,跟她当年用的缝纫机线的味道一模一样。
“外婆?”
我试探着喊了一声,声音颤。
缝纫机声停了。
屋里静得可怕,只有我的心跳声“咚咚”
响。
我慢慢走到客厅门口,打开手机手电筒往客厅照——客厅里空荡荡的,八仙桌、椅子都好好地摆着,没有缝纫机,也没有任何人影。
可刚才的声音明明就在耳边,那么真实。
我不敢再待在屋里,抓起外套就往楼下跑,正好撞见起夜的张奶奶。
她看见我脸色白,赶紧问怎么了,我把听见缝纫机声的事跟她说了,她叹了口气:“我就说吧,这楼不太平。
你外婆一辈子跟缝纫机打交道,怕是舍不得那台机器,也舍不得你。”
那天晚上我在张奶奶家凑了一夜,第二天一早,张奶奶带我去了楼后的储藏室。
储藏室是间低矮的小平房,里面堆着各家的旧家具,外婆的缝纫机就放在最里面,用一块蓝色的布盖着。
掀开布,那台蝴蝶牌缝纫机蒙着厚厚的灰,机身已经生锈,踏板上还留着外婆的脚印,只是落满了灰尘。
“你看,机器好好的,没动过。”
张奶奶用袖子擦了擦机头上的灰,“可夜里就是能听见声儿,我猜是你外婆的念想,还想着给你做衣服呢。”
我蹲在缝纫机旁,摸了摸冰冷的机身,眼泪突然掉了下来。
小时候,我总坐在外婆身边,看她踩着踏板,“咔嗒咔嗒”
地做衣服,她总说:“丫头长个子快,得多做几件衣服,不然明年就穿不下了。”
那时候的灯光很暖,缝纫机声很响,却让我觉得特别安心。
“张奶奶,我想把缝纫机搬回4o2。”
我突然说。
张奶奶愣了一下,随即点了点头:“也好,说不定你外婆看见机器,就不闹了。”
我们找了两个邻居帮忙,把缝纫机搬回了4o2的客厅,放在了当年外婆常用的位置——靠窗的角落,正好能晒到太阳。
我用抹布把机器擦干净,又找了些机油,给零件上了油。
虽然机器已经用不了了,但擦干净后,看着还是跟当年一样。
那天晚上,我没再去张奶奶家,留在了4o2。
整理完外婆的旧照片,已经快十二点了。
我坐在缝纫机旁,摸着冰冷的机身,轻声说:“外婆,机器我给您搬回来了,您要是想做活,就做吧,我陪着您。”
说完,我靠在缝纫机上,慢慢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