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船靠岸了。
海上三年,近乎遥遥无期一般。
当海岸线出现那一瞬,是所有乘客心石落地的时刻。
戊戌年仲春廿八。
好时节,好景色。
船上六楼桂香园春花灿烂,花圃中茶花下有蒲公英,黄嫩嫩水灵灵,静静开得惹人爱。
这是海风吹来的,无人知它何时生根。
西厢许天真长高了许多,比她哥哥还高了。
三尺多高的小丫头变成了五尺半的俊姑娘。
收拾好了行囊,身上穿着自己缝的衣裳,看着花圃里的蒲公英流口水,真是可惜,吃不到了呢。
这丫头如今已经认得药材了,晓得开花后才吃了有效。
入夏时吃些,解暑利尿。
许凡人则憨憨一笑,“随着季大爷,你还惦记着园子里头这点作物。
咱们登岸以后就跟着季大爷享福去。”
许天真瞪他一眼。
船下头熙熙攘攘,二层船客先离船,省得挤挤挨挨阻住贵人去路。
季通已经留起了长须,穿着宽袍大袖,瞧不出来体型。
从那人屠卫士变作了一个富家翁一般。
日日陪着三个小娃读书,平日里去三楼占卦。
他竟然也养出来些许气度。
背着手看着两个小娃呵呵一笑。
只瞧见东厢那边小道士探头出来,手里拿着一个扇子。
小道士厌烦地看了看身后八个鬼影飘荡。
那八只外邪如今排成了长队,似是听杨暮客号令一般。
也不碍手碍脚,只是一旁站着。
杨暮客干啥他们都一旁看着。
蔡鹮推了杨暮客下,“起开些。
碍事呢。”
杨暮客讪笑一声,赶忙让开。
蔡鹮盘头束,已经不是原本丫鬟螺髻。
“季壮士,劳烦来搭把手,把东西装进马车里。”
“来了。”
季通挽起袖子便上前帮忙。
马厩之中,那马妖巧缘一嘴尖牙越锋锐,季通给它做了一个口嚼子。
省得露出马脸吓人。
船楼一层大多数人已经走光了。
有一间船工宿舍却紧闭着大门,里头坐着一个男子。
他默默地盯着两个被药倒的小娃。
四五六层的贵人要等清闲,依次离船。
一直要到后日才会关闭栈桥,所以他还有时间。
他已经憋了三年多了,趁着人流涌动的时候,他偷来这两个小娃。
准备蒸了吃。
反正离船之后,纵使报官又何处去寻他?
甲板出口处,有一个妇女大声喊着,“珠儿!
珠儿!”
她被踩丢了鞋,满头大汗,嗓子都喊哑了。
“别挤了,找人就下去找……”
水兵察觉异动,催促人群让开,把那女子拉到一旁。
“兵爷。
我那丫头可不能让人给踩死了啊。
我就没注意,就眨眼的功夫,手里的孩子就不见了。
兵爷!
您帮我找找……求您了。”
“孩子丢了?”
六楼正在收拾马套的季通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