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汉天会四年十月廿五·太原皇宫崇德殿
松脂烛火燃到了第三根,油花“噼啪”炸开,溅在刘钧案头的舆图上。那是张拼凑的后周疆域图,晋州的位置被红笔圈了三道,旁边潦草写着“粮道”二字,墨迹被指尖反复摩挲得发乌。
“陛下,前线急报!”内侍跌撞着闯进来,手里的帛书沾着夜露,“刘继业将军袭破孝义城,劫得后周粮草三千石,正往团柏谷回撤!”
刘钧猛地直起身,龙袍下摆扫过案下的炭盆,火星惊得他踉跄了半步。他一把抓过帛书,目光在“三千石”上定格——这点粮草,不够五万大军撑十日,可终究是个好消息。他强压着喉间的干涩问:“耶律休哥那边呢?有没有出兵接应?”
内侍的头埋得更低:“辽使说……惕隐大人仍在云州整兵,称‘需等上京调令’,还让陛下……再坚持些时日。”
“坚持?”刘钧突然笑了,笑声在空荡的殿内撞出回声,带着说不出的苍凉,“从他屯兵云州到现在,已经‘坚持’了三日!当年我父在高平,辽人也是这么让他‘坚持’的!”
他猛地将帛书掼在案上,宣纸上的“孝义城”被墨汁晕开,像极了当年高平战场上的血渍。显德元年那场惨败,父亲刘旻带着残兵逃回太原,不到半年便咳血而亡,临终前攥着他的手,指甲几乎嵌进他的肉里:“钧儿,北汉是后汉的根,绝不能断在你手里。”
可这根,快撑不住了。
后周与辽结盟的消息传来那日,刘钧在崇德殿枯坐了一夜。他派去辽上京的使者回来带话,辽王耶律璟摸着新得的玉如意说:“北汉若能拖住后周,岁贡可减三成。” 减三成,仍是天文数字——北汉地瘠民贫,每年的粮草一半要给辽人,剩下的勉强够军队过冬。后周与辽一旦站稳脚跟,第一个要削的,就是他这个“后汉余孽”。
“陛下,郭相求见。”内侍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郭无为掀帘而入,身上的青布官袍沾着寒气,手里捧着个粗瓷碗,碗里是半碗掺了糠的米粥:“陛下,军营的晚膳,臣带来给您看看。”
刘钧的目光落在碗上,喉结滚动了一下。他登基六年,宫里的膳食从未如此寒酸,可前线士兵,日日吃的都是这个。郭无为见他不语,趁热进言:“耶律休哥虽未动兵,但他屯在云州,已是震慑后周——后周不敢全力攻晋州,怕辽军抄其后路。这正是陛下的机会!”
“机会?”刘钧指尖敲着案面,“万一辽人根本不打算出兵呢?万一赵匡胤的禁军打过来,团柏谷守得住吗?”
“守不住也得守!”郭无为突然提高声音,碗沿的米粥晃出几滴,“陛下,北汉没有退路!后周幼主虽想和平,但符太后、赵匡胤哪一个不是狼子野心?今日不打,明日他们就会带着辽人打过来!”
他上前一步,压低声音:“臣已让人给耶律休哥送了五十匹战马、百两黄金,许他若助汉破周,潞州的盐铁税归他三年。他动心了,只是在等上京的松口——只要我们再打一个胜仗,辽人定会出兵!”
刘钧看着郭无为眼中的狂热,又想起刘继业帛书上的“劫粮得手”,心里的天平终于偏向了那丝渺茫的生机。他起身走到殿角,那里立着个褪色的木牌,写着“后汉高祖神位”。他对着木牌躬身一拜,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