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9章 悟民本太后思变 整朝纲初定良策
紫宸殿的烛火已燃至过半,烛芯偶尔爆出的火星,将符太后的身影在墙面上拉得忽长忽短。柴宗训已被宫女带去用晚膳,殿内只剩她一人,指尖还残留着方才握住儿子小手时的温热,而柴宗训说的那些话,却像落在心湖上的石子,漾开一圈又一圈的涟漪,久久未散。
她起身走到窗边,推开半扇窗,夜风吹进殿内,带着初秋的凉意,让她纷乱的思绪清明了些。晚风里似乎还裹着洛阳城特有的气息——远处白马寺的钟声隐约传来,街角酒肆残留的酒香飘入殿中,这座承载了后周气运的古都,此刻正沉在夜色里,安静得能听见巷陌间巡夜卫兵的脚步声。
方才柴宗训仰头问“凭什么当官的战死了有人惦记,小兵就没人记得”时,那双清澈的眼睛里满是困惑,竟让她一时语塞。这些年她在洛阳执掌朝政,看惯了朝堂上的等级森严,听惯了“君臣有别”“尊卑有序”,却从未像儿子这般,直白地戳破那层“理所当然”——小兵也是人,他们也有爹娘要养,也有妻儿要牵挂,他们提着脑袋上战场,凭什么死后连个被记住的资格都没有?
“爱民如此……”符太后轻声呢喃,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窗棂上的牡丹雕花。她忽然想起先帝在世时,曾在雨夜披着蓑衣去洛阳城外的军营,蹲在地上给受伤的小兵包扎伤口,那时先帝说:“这天下不是朕一个人的,是千千万万个小兵用命守着的,是千千万万个百姓用粮养着的。忘了他们,就是忘了江山的根。”
那时她只当是先帝的仁心,如今听了柴宗训的话,才猛然醒悟——儿子的“爱民”,比她和先帝都更纯粹,更透彻。他不懂什么“君为臣纲”,只知道“所有人都该被好好对待”;他不懂什么“治国谋略”,只知道“百姓饿了要给饭吃,小兵伤了要给医治”。可偏偏是这份纯粹,让她看清了自己这些年的疏漏:整顿军需、惩治贪官,说到底是为了强国,可强国的根本,不就是让洛阳城里外的这些“小兵”“百姓”能安稳活下去吗?
她转身走回软榻,目光落在桌案上那本摊开的军需账册上——林阿夏下午送来的,上面密密麻麻记着军需库的亏空,还有被替换的军粮、劣质的甲片数量。账册旁放着柴宗训留下的那块薄甲片,边缘粗糙,指尖一碰就能感受到劣质铁料的脆硬。符太后拿起甲片,想起儿子说“以后看到比这还薄的甲片,就不让送到军营”,心里忽然一阵发酸。
这孩子,才九岁,却已经把“守护小兵”刻进了心里。而她这个当娘的,这个在洛阳紫宸殿执掌后周朝政的太后,竟还在纠结“巡游是否安全”“整顿是否会引发朝局动荡”。
“也许,儿子说得对。”符太后将甲片轻轻放回锦盒,心里渐渐有了主意。她走到书架前,抽出一本泛黄的册子——那是先帝在位时的民生记录,上面记着洛阳周边各州府的人口、收成、灾情,还有每一次征兵后,孤儿寡母的安置情况。她翻开其中一页,看到先帝亲笔写的批注:“兵者,民之子弟也。征其一,需安其家,否则民不信,国不固。”
这句话像一道光,照亮了她混沌的思绪。如今后周虽暂不伐唐,可辽人在燕云虎视眈眈,吴越在江南蠢蠢欲动,若想守住以洛阳为根基的江山,靠的不仅是精良的兵器、充足的粮草,更要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