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宗训:孟玄喆你说我们两国能修好关系吗?
深秋的洛阳已有凉意,宫城西侧的迎宾馆却暖意融融。炭盆里的银丝炭烧得正旺,将窗棂上的寒霜熏出一层薄雾,案几上摆着的蜀锦屏风绣着青城天下幽的景致,边角处还沾着些许未抖落的蜀地桂花香——这是后蜀太子孟玄喆昨日入洛时,特意从成都带来的伴手礼。
柴宗训捧着温热的建州茶盏,指尖轻轻摩挲着盏壁上的缠枝莲纹。他虽只有十一岁,却已学着先帝柴荣的模样,刻意挺直了脊背坐在胡床上,目光落在孟玄喆身上时,少了几分孩童的嬉闹,多了几分君王该有的沉稳。孟玄喆刚过弱冠,一身月白锦袍衬得身形挺拔,只是眉宇间总带着几分挥之不去的局促,握着茶盏的手不自觉地收紧,指节微微泛白。
“孟太子一路从成都过来,怕是累坏了吧?”柴宗训先开了口,语气尽量放得平和,“李德全说,你们走了快一个月,路上还遇着两场秋雨,可曾受冻?”
孟玄喆连忙放下茶盏,起身拱手行礼:“多谢陛下关怀,臣一路有禁军护送,食宿都安排得妥当,并未受半分委屈。只是……劳烦陛下与太后挂心,臣心中实在不安。”他说这话时,眼神不自觉地飘向窗外——迎宾馆外三步一岗五步一哨,清一色的后周禁军,甲胄上的寒芒透过薄雾隐约可见,让他总觉得这暖意融融的房间里,藏着一丝难以言说的压迫感。
柴宗训瞧着他的模样,心中暗自叹气。他记得去年孟玄喆第一次来洛阳当人质时,虽也拘谨,却还敢跟自己聊几句蜀地的趣事,说青城山的猴子会抢游人的点心,说锦江的锦鲤能驮着孩童游水。可这次再来,孟玄喆像是变了个人,话少了,笑容也淡了,连抬头看自己的次数都少得可怜。想来是后蜀在剑门加固城防的事,让他在洛阳待得越发不自在。
“不安倒不必。”柴宗训端起茶盏抿了一口,温热的茶水顺着喉咙滑下,让他多了几分底气,“你是后蜀的太子,也是我们后周的客人。只要后蜀不生二心,洛阳永远有你的位置。”
这话像是戳中了孟玄喆的心事,他的肩膀微微一颤,低头道:“臣……臣知道陛下宽宏。家父已多次叮嘱臣,后蜀定会恪守前约,年年进贡,绝不敢与辽、北汉有所勾结。剑门加固城防,不过是为了防备山中匪患,绝非针对后周,还望陛下明察。”
柴宗训没接他的话,反而起身走到蜀锦屏风前,指尖轻轻拂过屏风上的青城山:“孟太子,你还记得去年你跟我说,青城山的天师洞有一口古井,井水能治百病吗?那时候你还说,等春天到了,要请我去蜀地喝井水呢。”
孟玄喆闻言一怔,抬头看向柴宗训,眼中闪过一丝怀念,随即又被愧疚取代:“臣……臣自然记得。只是去年冬天,家父身子欠安,朝中事务繁杂,那事便耽搁了。”
“耽搁了也无妨。”柴宗训转过身,目光直直地看向孟玄喆,“我今日找你,不是为了问罪,也不是为了听你解释剑门的事。我就是想问问你——孟玄喆,你说我们两国,真的能修好关系吗?”
这话问得突然,孟玄喆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回答。他张了张嘴,却发现喉咙发紧,平日里背得滚瓜烂熟的客套话,此刻一句也说不出来。迎宾馆里静得只剩下炭盆里木炭爆裂的声响,窗外的寒风呜呜地吹着,像是在催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