稚心牵旧约,慈训警君途
紫宸殿的议事声刚歇,符太后带着几分疲惫回到长春宫,身后跟着垂手而行的柴宗训。十岁的少年身形尚显单薄,锦袍穿在身上略有些空荡,可那双眼睛里却盛着与年龄不符的沉郁,方才在偏殿听闻的话语,正像潮水般在他心头翻涌不休。
殿内暖炉燃着清雅的檀香,驱散了暮春的微凉。符太后刚落座,侍女便奉上了温茶,她端起茶盏抿了一口,抬眼便见儿子站在原地出神,小手无意识地攥着腰间的玉佩,那是当年延寿女留在后周时,亲手为他系上的平安扣,玉色温润,至今仍带着几分柔光。
“宗训?”符太后轻声唤道,见儿子毫无反应,便起身走到他身边。少年的睫毛轻轻颤动,像是被惊醒的蝶,猛地抬起头,眼中还带着未散的迷茫,仿佛魂魄仍停留在遥远的过往。
符太后心中微动,伸出温热的手抚上他的额头,指尖触到的皮肤微凉,并无发热的迹象。“怎么了?魂不守舍的,是不是方才听闻耶律延寿女和观音女的遭遇,心里不好受?”
她的声音温柔,带着母亲特有的关切,却像一根细针,刺破了柴宗训强装的平静。少年的嘴唇翕动了几下,眼眶微微泛红,那些被刻意压抑的回忆,如同决堤的江水,瞬间冲垮了他的防线。
“娘……”柴宗训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我想起……想起显德七年的汴梁了。”
那一年,他才七岁,还是个整日追着宫女太监跑的稚童,后周的都城汴梁正是繁花似锦的时节。初夏的风吹过御花园的麦穗田,金黄的麦浪翻滚,带着清新的麦香。就是在那片麦田边,他第一次见到了延寿女和观音女,还有陪伴在她们身边的耶律璟。
那时的耶律璟,眉目温和,待人和善,会笑着陪他捉蝴蝶,会耐心地听他讲宫里的趣事。延寿女梳着双丫髻,穿着淡青色的胡服,眉眼灵动,像个精灵般活泼;观音女则沉稳些,总是含笑看着妹妹和他玩耍,偶尔递来一颗酸甜的野果,语气轻柔。
“宗训弟弟,你看这麦穗,沉甸甸的,是不是像你们后周的百姓,富足安康?”延寿女曾拉着他的手,踮起脚尖去够田埂边的麦穗,指尖划过饱满的麦粒,眼中满是羡慕。
他那时不懂什么叫家国,什么叫边境,只觉得这两个来自辽国的姐姐格外亲切。耶律璟站在不远处,看着他们打闹,嘴角噙着温和的笑意,谁能想到,这样一个看似温润的人,后来会纵容部下劫掠边境,会成为颠覆辽国的祸首?
柴宗训还记得,观音女因为辽国宫廷事务先行返回时,曾拉着他的手叮嘱:“弟弟,以后要好好照顾延寿,她性子跳脱,不懂宫里的规矩,你多担待些。”他那时用力点头,拍着胸脯保证:“姐姐放心,我会保护延寿姐姐的!”
后来,延寿女留在了后周,成了他童年最要好的玩伴。他们一起在御花园的假山上捉迷藏,一起在书房里练字(虽然大多时候是延寿女调皮地在他的纸上画小老虎),一起在雪地里堆雪人,冻得鼻尖通红却笑得开怀。
有一次,他不小心摔进了御花园的池塘,是延寿女不顾自己也不会游泳,哭喊着引来侍卫,又跪在岸边紧紧抓着他的手,直到他被救上来,还在不停地掉眼泪,哽咽着说:“宗训弟弟,你吓死我了,以后不许再这么调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