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往正殿去。
路过那片雪地时,他故意放慢脚步,趁着青禾转身去扶他的空档,悄悄弯腰捏了一片沾着脚印的雪。
雪粒落在掌心,凉得像碎冰,却很快被体温焐化,顺着指缝往下淌,那凉意却像有了温度,一路暖到了心底,比暖炉里的炭火还要暖。
辰时三刻,先生捧着《尚书》进殿时,柴宗训已端坐在案前。
往日听先生讲课,他总忍不住走神,想着殿外的雪能不能堆雪人,想着御膳房的糖蒸酥酪好了没。
可今日不一样,先生讲“大禹治水三过家门而不入”
时,他听得格外专注,连先生捋胡须的动作都没错过。
当听到“大禹凿龙门、疏九河,十三年不回家,只为救万民于洪水”
时,他忽然就懂了爷爷昨夜说的“打天下不易”
。
大禹不回家,是为了救万民;爷爷征战沙场三十年,从后汉打到后周,是为了建一个安稳的江山,让百姓不用再流离失所;爹爹亲征北伐,顶着风雪去打北汉,是为了守住这大好河山,不让敌人踏进来;就连娘对自己严厉,逼自己天不亮就起来读书、练骑射,也是盼着自己将来能接过这千斤重担,不让爹爹和爷爷的心血白费。
原来从前自己觉得难懂的“家国”
二字,藏在这些人的付出里。
“陛下今日颇有进益。”
先生讲完课,合上书卷,见柴宗训眼神清明,没有半分往日的散漫,忍不住抚须夸赞。
柴宗训却忽然抬头,望着先生问:“先生,若为了护住万民,不得不对亲近的人严苛,甚至让他们受委屈,这做法对吗?”
就像娘对自己那样,就像爷爷当年让爹爹去守边疆那样。
先生闻言,眼中闪过一丝赞许,笑道:“陛下能思及此,已是君主之姿。
昔年周文王遣伯邑考去商纣王处为质,非不爱子,实乃深知‘家国’二字,家安需先国安。
若连国家都没了,家又能去哪?所谓严,有时不是不爱,恰是最深的护持。
就像种树,若不修剪旁枝,树便长不高,将来难挡风雨。”
殿外扫雪的声音隐隐传来,“簌簌”
声裹着寒风,从窗缝里钻进来。
柴宗训望着先生花白的胡须,忽然想起昨夜爹爹握着他的手说的“做君主,要想清楚每一个决定会不会害了百姓”
。
他悄悄摸了摸袖口——那片雪早已化水,只在袖口留下一点湿痕,可那暖意还在。
心里某个一直模糊的角落,好像忽然被点亮了,像雪地里燃起了一盏灯,让他看清了往前走的方向。
这时,殿外传来细碎的脚步声,娘的贴身宫女锦书掀帘而入,屈膝道:“陛下,太后娘娘请您去正殿一叙,说有要事与您商议。”
柴宗训起身时,下意识又看了眼暖炉方向。
那里空荡荡的,只有阳光透过窗棂,在青砖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斑,像极了爹爹和爷爷身上的铠甲反光,晃得人眼睛热。
他深吸一口气,理了理玉带,跟着锦书往外走——从前见娘,他总有些怕,怕娘又要逼自己读书;可今日不一样,他想亲口问问娘,关于“守护”
的道理,问问娘当年爹爹去守边疆时,她是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