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念头刚冒出来,便被她压了压——斥候混入孟州,风险极大,若是被韩令坤抓住,反而会泄露军情。
可除此之外,她实在想不出更快的办法。
宗训还在赵匡胤手里,多拖一日,便多一分危险。
她不知道宗训现在在哪,不知道他有没有吃饱穿暖,不知道赵匡胤会不会对一个八岁的孩子下狠手。
一想到这些,她的眼眶就忍不住热,指尖在地图上的动作也慢了下来,最后索性垂下手,捂着脸,肩膀控制不住地颤抖。
“我的儿……你在哪啊……”
眼泪顺着指缝流出来,滴在冰凉的甲片上,晕开一小片水渍。
她今年二十九,快三十了,自从柴荣驾崩,她便撑起了后周的江山,可再坚强的铠甲,也护不住一个母亲的心。
上个月得知宗训失踪时,她大病一场,高烧不退,梦里全是宗训哭着叫“娘”
的声音。
如今病还没好透,稍一劳累便会咳嗽,可她不敢倒下——她倒下了,后周的兵就没了主心骨,宗训就再也没人救了。
“你是不是还在世上?”
符祥瑞哽咽着,声音轻得像一阵风,“若是在世,就告诉为娘啊……哪怕只是让为娘听到你的声音,看到你的影子,也好啊……”
她真的快撑不住了,白天要对着文武百官强装镇定,要筹划军务,夜里却常常在梦里惊醒,梦见宗训被人抓走,梦见洛阳城破,梦见后周的江山毁在自己手里。
眼泪模糊了视线,帐内的烛火在她眼前晃了晃,忽然变成了洛阳皇宫里的宫灯。
她仿佛又回到了几个月前,宗训还在身边的时候。
那时候,宗训刚满七岁,正是贪玩的年纪,常常趁着她处理朝政的时候,偷偷溜去后花园。
有一次,他又躲着她,想跑去御花园里捉蝴蝶,却被侍卫长陈忠拦着——陈忠知道她怕宗训玩得太疯着凉,总是悄悄护着,不让他跑太远。
可那天宗训偏不依,闹着要去,陈忠没办法,只好陪着他在廊下玩。
她躲在暗处,看着宗训噘着嘴的模样,又气又笑,最后找准机会,从柱子后走出来,一把揪住了他的衣领,假装生气地说:“柴宗训,又想偷懒?今日的功课还没做完呢!”
那时候宗训还会怕她,缩着脖子,小声说:“娘,我就玩一会儿……”
可现在,她连宗训怕她的样子都见不到了。
忽然,耳边好像传来了一声轻轻的“娘”
,声音软软的,带着几分委屈,又带着几分依赖。
符祥瑞猛地抬起头,擦干眼泪,四处张望:“宗训?是你吗?”
“娘,我在的……”
声音又响了,从帐外传来,像是从不远处的空地飘过来的。
符祥瑞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也顾不上身上还穿着铠甲,甲片碰撞着出“哐当哐当”
的响声,她跌跌撞撞地跑出帐外,夜风一下子灌进衣领,带着关外的寒气,却吹不散她心头的狂喜。
空地上没有点灯,只有天边的残月洒下一点微光,照亮了一片稀疏的草地。
符祥瑞睁大眼睛,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只见不远处的草地上,有个小小的身影蹲在那里,好像在玩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