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北京城,天空是一种病态的铅灰色。
枯黄的梧桐叶在干冷的北风中打着旋儿,簌簌地落满了街道,像一场无声的祭奠。
前门大街两旁的老槐树,枝桠嶙峋如骨,伸向阴沉的天空。
空气中弥漫着煤烟和尘土的味道,还有一种更深沉的、铁锈般的肃杀。
天刚蒙蒙亮,崇文门洞前就贴出了一张墨迹新鲜的大布告。
两个持枪的印度巡捕——红头阿三,面无表情地立在两侧。
布告上的字墨迹未干,在秋风里泛着湿冷的光。
“今日巳时,日本国武官野田鹤,将于菜市口与拳匪逆雷天义公开比武,以彰武道,以正视听……”
人群渐渐围拢过来,像无声的潮水。
一个穿着破旧棉袍的老者,眯着昏花的眼睛,费力地辨认着字句,他的嘴唇微微翕动,却没有出声音。
旁边一个抱着孩子的妇人,听到“雷天义”
三个字,手臂下意识地收紧,怀里的孩子被勒得不舒服,扭动了一下。
更多的人只是沉默地看着,他们的脸像脚下被踩碎的落叶,干枯而缺乏生气。
一个戴着瓜皮帽的中年人轻轻叹了口气,那气息刚出口,就被风吹散了。
没有人议论,只有一种沉重的、几乎令人窒息的静默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布告上那方猩红的官印,像一块凝固的血,刺痛了每一双沉默的眼睛。
巳时将至,从刑部大狱通往菜市口的土路上,响起了单调而沉重的马蹄声和车轮声。
两辆笼车上,雷天义和妻子被押解在上面。
雷天义五十多岁的年纪,高大的骨架在褪了色的蓝布囚服里依然显得硬朗,手腕和脚踝上都锁着粗重的铁链,随着笼车的颠簸出“哗啦——哗啦——”
的钝响。
车轮碾过路上的碎石和落叶,他的头散乱,脸上带着青紫的淤痕,但腰杆却挺得笔直,头颅高昂着,怒睁双眼望着前方。
大街两旁站满了各国联军士兵,刺刀在稀薄的秋阳下闪着寒光。
围观的中国百姓被拦在警戒线外,黑压压的一片。
当雷天义的目光扫过人群时,有人低下了头,有人攥紧了拳头,一个半大的小子想喊什么,立刻被身旁的母亲死死捂住了嘴。
只有那铁链的摩擦声和秋风吹过街道的呜咽声,格外清晰。
菜市口刑场,这片本就带着血腥气的地方,此刻更是被一种肃杀的仪式感所笼罩。
场子中央搭起一个高高的擂台,四周由联军士兵共同警戒,枪上的刺刀组成了一圈冰冷的栅栏。
台下黑压压的百姓被允许站在稍远的地方,他们伸长脖子颠着脚尖不断向前拥挤着,树上,房顶上到处都是人影晃动。
擂台上,日本陆军大尉野田鹤威风凛凛。
他身材粗壮,身着笔挺的灰呢军服,雪白的手套,擦得锃亮的马靴。
他的脸皮坑坑洼洼,脸色像是霉的橘子皮,又像是驴屎蛋上下了一层霜。
他双手握着一柄出鞘的武士刀,这把刀刀身狭长,泛着青白的寒光,他把刀垂直立于身前,刀尖轻轻点着脚下的黄土。
他斜视着雷天义,眼神带着凶残和冷酷。
片片枯黄的槐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