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拨回到一切喧嚣尚未开始的起点。
那时的殡仪馆,还是个正儿八经、带着点阴森冷清、只有夜风和老旧灯管嗡鸣作伴的地方。刚接手这份“清闲”工作的李云枫,正翘着二郎腿瘫在值班室的旧沙发上,对着手机屏幕上闪烁的“敌军还有五秒到达战场”唉声叹气——这破地方信号差得连游戏都打不顺溜。
“啧,早知道还不如去隔壁火葬场应聘,听说那边晚上挺‘热闹’。”他嘟囔着,顺手从旁边塑料袋里掏出个冷掉的包子啃了一口。
就在这时,值班室的门,发出了“吱呀”一声令人牙酸的轻响。
不是风。
风没这么……有节奏。
李云枫啃包子的动作顿住了,耳朵微微一动。他没抬头,眼角的余光瞥向门口。
门,缓缓地、无声地,被推开了一条缝。
一股混合着福尔马林和某种难以形容的、陈旧泥土气息的味道,先飘了进来。紧接着,一只苍白、浮肿、指甲缝里还嵌着黑泥的手,扒住了门框。
然后,一个穿着破旧寿衣、浑身湿漉漉、头发像水草般黏在额头上的“人”,僵硬地、一步一顿地,挪了进来。他低垂着头,水滴从他身上不断滴落,在水泥地上晕开一小滩一小滩的水迹。
标准的水鬼造型。
那水鬼似乎也没想到值班室里有人,而且还是个大半夜瘫着啃包子的活人。他(它?)愣了一下,抬起那张泡得发白的脸,浑浊的眼珠直勾勾地看向李云枫,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像是堵着水草的漏气声。
四目相对。
空气凝固了三秒。
然后,李云枫做出了一个让水鬼老张(对,就是他)在未来几百年里都百思不得其解的动作。
他非但没尖叫,没逃跑,甚至连脸上那副懒洋洋的表情都没变。他只是慢吞吞地把最后一口包子塞进嘴里,嚼了嚼,咽下去,然后对着水鬼,抬了抬下巴,含糊不清地问:
“哥们儿,走错门了?停尸间在隔壁走廊左拐。”
水鬼老张:“……嗬?”
他脑子(如果鬼魂也有脑子的话)有点转不过弯。这反应不对啊!按流程,不应该是活人吓得屁滚尿流,然后他再趁机提出点“烧点纸钱”、“找个替身”之类的小要求吗?
李云枫见他不说话,反而往前凑了凑,鼻子嗅了嗅,眉头皱起:“嚯,这味儿……泡了不少年头了吧?生前干嘛的?怎么淹死的?”
水鬼老张下意识地回答,声音干涩嘶哑:“算…算账的……对账的时候…掉河里了……”
“会计啊?”李云枫恍然大悟,随即又瘫了回去,挥了挥手,“行了行了,知道了。冤有头债有主,找你老板去,别耽误我值班。我这把晋级赛快输了,正烦着呢。”
水鬼老张彻底懵了。
他滞留阳间几十年,吓过的夜班保安、迷路醉汉没有一百也有八十,哪个不是哭爹喊娘、磕头求饶?眼前这位爷倒好,不但不怕,还跟他聊上了?还关心他生前职业和死因?还嫌弃他耽误打游戏?
这……这不符合基本法啊!
一股莫名的委屈和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属于社畜(哪怕是死了的社畜)的执念涌上心头。他往前又挪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