们按规矩给工钱,倒像是剜他们的肉。”
安抚完人群已是日暮。
朱翊钧与张居正并肩走在回驿馆的路上,街边灯笼次第亮起,照得两人面色阴晴不定。
“钧儿,此事棘手。”
张居正忽然驻足。
“契奴做工本是权宜之计,长久终非良策。”
朱翊钧踢开脚边石子。
“我明白。计口授田才是根本,但田在谁手里?不是大缙绅就是皇庄...”
“你想动投献田?”
张居正瞳孔微缩。
“眼下朝局未稳...”
“太岳先生!”
朱翊钧猛然转身。
“这些契奴原就是失地流民!若不给条活路,今日之事必会重演!”
他压低声音。
“徐洋那些人,背后怕是有人指使。”
张居正沉默良久,长叹一声。
“等第一批货交了,再议此事吧。”
驿馆内,吴亮已在廊下等候多时。见朱翊钧归来,立刻凑上前低语。
“查清了。领头的契奴叫颜富贵,原是南浔董份的家奴。董家倒台后流落杭州。”
“董份?”
朱翊钧冷笑。
“就是那个私通倭寇被斩立决的?难怪...”
吴亮继续道。
“更妙的是,徐洋的绸缎庄,上月刚与松江徐家联了宗。”
“徐阶的族人?”
朱翊钧眼中寒光一闪。
“好个盘根错节!”
他忽然想起什么。
“前日让你盯的那几个严党余孽...”
“正要禀报。”
吴亮从袖中抽出一张纸条。
“这是他们近日往来的人员名单。”
玉熙宫内烛火摇曳,映得殿内金碧辉煌。
嘉靖皇帝朱厚熜一袭素白道袍,手持丝绢,正细细擦拭案上的羊脂玉缶。
那玉缶通体莹白,在烛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
“皇上,让老奴来吧。”
司礼监掌印太监吕芳躬身站在三步外,花白的眉毛下,一双老眼满是担忧。
嘉靖头也不抬,指尖抚过玉缶上细微的纹路。
“不必。朕今日心绪不宁,擦擦这玉缶,倒能静心。”
吕芳欲言又止,最终只是轻叹一声。殿外更鼓敲过三响,夜已深沉。
“胡宗宪的覆奏到了?”
嘉靖突然开口,声音冷得像腊月寒风。
吕芳连忙从袖中取出奏折。
“回皇上,刚到。胡部堂说倭寇在舟山一带集结,似有大动作。”
“哼!”
嘉靖猛地将玉缶往案上一顿,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又是似有、可能!朕要他剿倭,不是要他给朕写这些模棱两可的废话!”
吕芳额头渗出细汗。
“皇上息怒。胡部堂也有难处,倭寇飘忽不定,浙直水师又缺战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