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居正目光幽深,声音低沉。
“梦龙,我所虑者,尚不止于此。严家此番,借太子新政之名,行倒行逆施之实,其目的,恐怕绝非仅仅推翻变法那么简单…他们或许…或许意在进一步搅乱朝局,甚至…甚至…”
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带着惊悸。
“甚至可能借此民怨,行那…行那逼迫陛下之事!”
梁梦龙闻言,骇然变色,失声道。
“逼…逼迫陛下?!
他们敢?!”
“狗急跳墙,有何不敢?”
张居正眼中寒光闪烁。
“严家树大根深,党羽遍布天下,早已尾大不掉。若真觉自身地位受到威胁,铤而走险,并非不可能!届时,天下大乱,生灵涂炭…”
梁梦龙被这个可怕的猜测惊得半晌说不出话来,冷汗涔涔而下。
他深知张居正绝非危言耸听之人,其判断往往直指核心。
“那…那如今该如何是好?”
梁梦龙声音有些发颤。
“王国光已往蓟州,我…我是否按原计划,即刻南下江南?至少…至少要先稳住杨部堂那边,防止事态进一步恶化?”
张居正紧闭双眼,眉头紧锁,内心显然在进行着激烈的挣扎。
梁梦龙看着他,深知这位好友兼上司的性子,一旦认定之事,九头牛也拉不回来,且极重承诺,让他此刻放弃江南,撒手不管,几乎不可能。
就在此时,值房外传来轻轻的叩门声。
梁梦龙起身开门,只见司礼监秉笔太监冯保的心腹小太监垂手立于门外,低声道。
“张大人,梁大人,冯公公让小的传来一句话。”
张居正心中一凛。
“讲。”
小太监低眉顺眼,声音清晰却毫无波澜。
“冯公公说:‘陛下和殿下都在看着呢,江南的事儿,总得有人收拾。
这头是怎么起来的,这尾,还得怎么收下去。躲,是躲不过去的。’”
说完,小太监行了一礼,悄无声息地退了下去。
值房内,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张居正和梁梦龙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无比的震惊和沉重。
陛下和殿下都在看着…头怎么起,尾怎么收…躲不过去…
这寥寥数语,传递的信息却重如泰山!这分明是陛下通过冯保传来的明确旨意:江南乱局,必须由你张居正来解决!这是你的责任,无法推卸!
梁梦龙咽了口唾沫,艰难道。
“叔大兄…这…这旨意…”
张居正缓缓站起身,走到窗前,望着窗外微露的晨曦,良久,长长吐出一口浊气,声音恢复了以往的冷静与决断。
“旨意已明,无可推诿。梦龙,你即刻准备,南下江南!
不必再隐匿行踪,就以兵部职方司巡查海防、宣慰地方的名义,大张旗鼓地去!抵达之后,立即与杨帆汇合,稳住局势,相机行事!”
“那你呢?”
梁梦龙急问。
张居正转过身。
“我?我自然不能‘躲’。陛下和殿下‘都在看着’,我岂能再无动于衷?有些局面,终究需要有人去打破。有些话,终究需要有人去说透。”
“江南局势已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