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跟谁置气呢”
姚学民的脸瞬间涨得通红,屈辱感像火焰灼烧著他,他猛地蹲下去,徒劳地用手去捞那些滑腻的麵条,手指沾满粘稠的汤水,指尖控制不住地微微抽搐著,如同他此刻混乱不堪的內心。
当钥匙转动锁孔的声音终於响起时,屋里早已一片狼藉。
张桂兰拖著灌了铅的双腿迈进家门,视线立刻被地面那滩污浊的麵汤和凝固的麵条粘住。
冰冷的绝望像水一样漫上来,瞬间淹没了她在製药厂三班倒积累了一整天的疲惫。
两个孩子——小娟和小光,像两只受惊的小鸟,缩在角落里,一声不敢吭,只用惊恐的眼睛看看地上的狼藉,又看看刚从里屋衝出来的父亲。
姚学民站在房门口,脸色灰白,额发被汗水浸湿黏在额角,眼神却异常锐利,直直刺向刚放下帆布工具袋的张桂兰。
“说!今儿下班又跟谁一块儿走的”他声音嘶哑,带著一种病態的偏执,“是不是又跟那个姓刘的他是不是又在厂门口等你了啊”
“你……”张桂兰只觉得一股闷气涌上喉咙,堵得她几乎窒息。
她疲惫地闭了闭眼,再睁开时,里面只剩下深不见底的灰烬,“姚学民,你睁开眼看看!看看这个家!看看孩子!我下班得拼了命往家赶,去託儿所接孩子,再去菜市场买別人挑剩下的烂菜叶子!回到家,等著我的就是这一地……这一地……”
她指著地上那摊狼藉,声音抖得不成样子,胸膛剧烈起伏著,仿佛下一秒就要碎裂开,“你除了疑神疑鬼,除了写那些没用的东西,除了砸东西,你还会干什么!”
最后一句,她几乎是耗尽全身力气吼出来的,尾音带著无法抑制的哭腔。
吼完,她像被抽掉了所有骨头,重重地跌坐在旁边唯一一张没被波及的旧木凳上,肩膀剧烈地耸动,压抑的呜咽声闷闷地从她紧捂著脸的指缝间漏出来。
夜深人静,两个孩子在小床上发出均匀而细微的呼吸声,张桂兰坐在五斗柜前唯一那盏昏黄的白炽灯下,借著这点微弱的光,手指在粗糙的补丁上艰难地移动,小光白天疯跑时扯破了裤腿,絮都翻了出来。
灯光在她低垂的眼瞼下投下浓重的阴影,脸上是洗不净的蜡黄和疲惫。
她小心地穿针引线,每一次针尖刺入布料,都牵扯著酸痛的肩背和麻木的神经。
寂静中,里屋门轴发出轻微的“吱呀”声,姚学民幽灵般无声地出现在门口,眼神空洞,直勾勾地盯著她映在墙上的侧影,盯了很久,久到张桂兰几乎能听到自己血液流动的声音,感到那目光的冰冷穿透脊背。
然后,他什么也没说,又悄无声息地退回了那片属於他的黑暗里,留下令人窒息的寒意。
张桂兰的针猛地一顿,指尖传来锐痛,一滴殷红的血珠迅速在灰布上洇开,像一颗绝望的泪。
她怔怔地看著那点迅速扩散的暗红,身体里某种支撑了很久的东西,隨著这滴血的坠落,无声地崩塌了。
製药厂车间里,巨大的反应釜发出低沉的嗡鸣,空气里瀰漫著浓烈刺鼻的药水气味。
张桂兰站在操作台前,双手在阀门和仪錶盘之间熟练地移动。她脸色苍白,眼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