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底被彻底看穿、碾压的恐慌来得锥心刺骨。
荣国府西北角,一片被高大围墙和日渐稀疏的老树遮蔽的逼仄小院里,寒风卷着几片枯黄的树叶,打着旋儿落在冰冷的石阶上,更添几分萧瑟。
屋内,一盏孤灯如豆,昏黄的光晕勉强驱散角落的浓稠黑暗,却照不暖那无处不在的清冷气息。
林黛玉裹着一件藕荷色薄袄,独自坐在窗下那张掉了漆的旧书案前。
窗外残月清辉,映着她苍白如纸的侧脸,那双曾经蕴着灵气的秋水明眸,此刻蒙着一层挥之不去的薄雾,失神地望着虚空里某一点。
案上,摊开着一册书卷,墨迹已干,却久久未曾翻过一页。
“姑娘,您……您好歹用些点心吧。”
紫鹃端着一小碟已经失了热气的松仁糕上前,声音里满是藏不住的心疼和愤懑,她小心翼翼地觑着黛玉的脸色,终究还是忍不住。
“这府里上下,真是没一个明白人。”
“宝二爷和蓉少爷爷自己惹下泼天大祸,丢了性命,那是他们咎由自取。”
“凭什么把这天大的黑锅,都扣到姑娘您的头上。”
“当初在农庄里,不过是姐妹们闲话,赞了几句贾珏公子的诗做得好,这就成了罪过。”
紫鹃越说越气,眼圈都红了。
“老太太原先待姑娘何等亲厚,如今倒好,红颜祸水这等混账话都传出来了……好好的姑娘,金枝玉叶般的人儿,竟被她们作践到这步田地,挪到这种……这种地方来!”
紫鹃环顾着这间光线晦暗、陈设简陋的屋子,声音哽住了。
林黛玉纤长的睫毛剧烈地颤动了一下,像被惊扰的蝶翼,两颗晶莹的泪珠毫无征兆地滚落,砸在泛黄的书页上,洇开两朵小小的、深色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