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夫人猛地抬起头,肿胀的眼睛里充满惊愕,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婆婆不追究她因为儿子仇恨进而导致贾琏身死幽州,不问罪于她,反而……问计?
这太反常了。
王夫人怔怔地看着老太太那张布满深刻皱纹的脸,试图从那双浑浊却依旧锐利的眼睛里找出些许端倪。
贾老太太将她的惊愕尽收眼底,捻动佛珠的手指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随即,嘴角牵起一丝极淡、极冷的弧度。
“怎么,觉得我该先治你的罪,或是……此刻就该把你捆了,送到老大面前,让他发落泄愤?”
贾老太太的声音陡然沉了下去,像淬了冰的刀锋,刮过王夫人的耳膜。
“若你觉着我这老婆子行事不合常理,那不如,我便依着常理,先料理了你这个祸根,再议其他。”
王夫人浑身剧震,如同被冰水当头浇下,最后一点侥幸也彻底破碎。
她“噗通”一声从锦墩上滑跪在地,额头重重磕在冰冷的金砖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母亲息怒!媳妇不敢!万万不敢!”
她的声音因恐惧和急迫而撕裂变调。
“媳妇……媳妇方才实在是被琏哥儿的噩耗惊得魂飞天外,心神不属,绝非有意怠慢母亲问话!求母亲开恩!媳妇知错了!知错了!”
王夫人语无伦次,涕泪和着额角的血污糊了一脸,姿态卑微到了尘埃里。
贾老太太垂眸看着脚下这个素来精明、此刻却狼狈如斯的儿媳,浑浊的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致的疲惫。
她当然知道王夫人此刻的请罪里有几分真心,几分是惧怕驱使下的自保。
她也清楚,撺掇贾琏携重金远赴幽州,借王淳之手除掉贾珏,王夫人在其中扮演了怎样一个推波助澜甚至积极谋划的角色。
贾琏的死,王夫人罪责难逃。
然而,就像她对贾赦说的,人已经死了。
此刻杀了王夫人,除了让荣国府再添一具尸体,除了让大房二房彻底反目成仇,将这个家从内部撕裂,又能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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