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裹着辨不出颜色的破絮烂袄,枯槁如柴,眼窝深陷,瞳孔浑浊涣散,如同蒙上了一层灰翳。
许多人就那么瘫在冰冷肮脏的地上,对路过的行人毫无反应,如同丢弃的破麻袋。另一些人则倚着墙根,手里捧着一杆细长简陋的竹管,对着烟灯上一点微弱的火光,贪婪地、深深地吸吮着。
吸吮间,那甜腻到令人反胃的白烟便升腾而起,缭绕在他们枯槁的脸庞周围,他们的脸上便随之浮现出一种病态的、极度满足的迷醉神情,仿佛灵魂已飘向了极乐的幻境,全然不顾身下的污秽和刺骨的寒冷。
空气中,除了那浓得化不开的甜腻毒香,还弥漫着一股酸腐和肉体缓慢腐烂的臭味。
“客官…来…来一口‘神仙快活膏’?新熬的…上等货色…”
一个倚着破败门框的店伙,有气无力地招揽着。他瘦得脱了形,颧骨高耸,眼珠浑浊地转动着,涎水顺着焦黄的嘴角流下,脸上挤出的笑容比哭还难看,活像从坟里爬出的活尸。
“包您…烦恼全消…快活似神仙呐…嘿嘿…”笑声嘶哑空洞,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谄媚。
任玄背着郗娅,目不斜视地穿过这条人间鬼蜮般的街道。紫竹棍垂在身侧,棍身那温润的幽蓝光芒似乎也黯淡了几分,被这弥漫的浊气所压制。
他步步都踏得极稳,仿佛背上承载着整个世界的重量。然而,他紧抿的唇线,绷紧的下颌,以及那双深潭般的眸子里翻涌的、几乎要焚毁一切的冰冷怒焰,都泄露了他内心掀起的滔天巨浪。
“造孽啊…真是造孽…”金不换跟在后面,看着街边那些沉沦毒海的枯槁身影,连连摇头,铜铃眼中满是痛惜与愤怒。
就在这时!
“呜哇——!我的儿啊!还我娃儿!畜生!你们这群天杀的畜生啊——!!”
一阵撕心裂肺、几乎要泣出血来的妇人哭嚎,陡然从前方街角传来!
那声音凄厉绝望,如同濒死野兽的哀鸣,瞬间撕破了镇子诡异的沉滞死寂!
众人心头一凛,快步循声赶去。
只见街角一处稍微宽敞些的泥地旁,围拢着几个指指点点的闲汉,脸上带着麻木或幸灾乐祸的神情。
人群中央,一个蓬头垢面、衣衫褴褛的妇人,正死死抱着一个约莫四五岁、吓得哇哇大哭的男孩,如同护崽的母兽。
她对面,站着三个彪形大汉。
为首一人满脸横肉,敞着怀,露出胸口一撮黑毛,腰间斜挎着一柄厚背砍山刀,刀柄上缠着油腻的布条。
他一只蒲扇大的手,正如同铁钳般死死抓着那男孩细瘦的胳膊,另一只手不耐烦地挥舞着,唾沫横飞:
“滚开!臭婆娘!你男人张大癞子白纸黑字画了押!欠了老子‘黑虎堂’二十两‘膏子钱’,还不上!拿他这崽子抵债,天经地义!”
“再敢撒泼,老子连你一起抓去窑子卖了抵数!”
他口中的“膏子钱”,显然就是购买神仙膏——
“神仙膏”的高利贷!
“不!不能啊!当家的他…他是被那‘神仙膏’害了啊!”
妇人哭嚎着,死命想掰开那大汉的手,指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