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知道,百官知道,裕王知道,可明面上,他只能是天子的门生。
张居正用尽力气压抑强烈的不安和慌乱,颤声道:“臣有罪,如何论罪,全凭皇上,臣绝无怨言。”
“呵呵,还算痛快。”朱厚熜淡淡道,“你这样的人不配再任詹士府府丞之职,去翰林修书去吧,再重新学习一下仁义礼智信,另,找黄锦领五十廷杖。”
张居正头皮发麻,心中不免悲凉,算计了这么久,隐忍了这么久……经此一事,前功尽弃。
后悔吗?
后悔!
冤枉吗?
不冤。
张居正并无不忿,算计基本做到了极限,输了只能说自己道行不够,而且,输在嘉靖皇帝手里,也没什么好憋屈的。
要知道,就连严嵩、徐阶那样的人物,都在皇帝股掌之间。
“谢皇上隆恩!”
张居正以头抢地,恭声拜谢。
至少没被打入昭狱,至少没被贬为庶民,至少自己还算年轻……还有希望……
张居正一遍遍安慰自己。
见皇帝没有下文了,张居正这才抬起头,道:“罪臣这就去辞詹士府府丞,归还官袍,然后领廷杖。”
朱厚熜没搭腔,好似没听到,拿起御案上的永乐大典,挡在面前。
张居正不敢再碍眼,磕了个头,狼狈地退出乾清宫。
长这么大,头一次这么狼狈……
五岁识千字,七岁通读六经大义,十二岁中秀才,十六岁中举,二十三岁中进士,进翰林院,受徐大学士青睐,得永青侯提携……
张居正头一次体会到如此强烈的挫败感。
哪怕在最年少轻狂的年纪,十三岁乡试被动落榜时,也远远不及这次打击来的凶猛。
骨子里极其自负的张居正,满心悲凉。
而立之年的他,学会了隐忍,学会了谋划,吃透了官场规则,懂得了人情世故……自以为已是成熟的政客,自以为自己未来无限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