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国殡仪馆。
杜家在门口设了一个司礼处,就是收帛金的地方,由陆京士、金廷荪督收。
张爱玲刚刚来过,闹出了一点动静。
杜家治丧依照东华三院的通例,帛金没有当场返还一部分的说法,照单全收,只是会在翌日回礼,俗称回小帛,用红纸包一港币,仅表礼数,与帛金多寡无关。
但杜家又有自己的特色,帛金收了多少不藏着掖着,而是在灵堂左侧弄了一个礼金榜,收一笔帛金就往榜上加一条,写满一榜便张贴至墙上,供来宾随意观摩。
张爱玲闹出动静,其一是帛金大,2000美元的数字很是不少,其二是字条,其三是陆京士想到明天不方便上门回小帛,当场就要回,因为事先没考虑到这种情况,弄了个手忙脚乱。
不过,张爱玲来时安静,去时也未喧嚣。
都清楚张爱玲只是跑腿的,要回话也不会让她带。
张爱玲离开后,陆京士拿着纸条找到了杜维藩,“维藩,这是冼先生放在帛金里的。”
杜维藩接过纸条,轻声念,“灯不灭,炉不熄,归处春暖依旧。”
念完,他的声音颤抖,“陆叔,冼先生话里的意思?”
陆京士颔首,“人走茶不凉。”
“嗯。”
杜维藩若卸下铠甲般如释重负,整个人轻松了许多。
爹爹前些日子自知时日无多,让美如从保险柜里取出厚厚的一包借据,还有丽池花园的持股文件,当着全家人的面,用火柴点着付之一炬。
大家曾试图劝阻,却被爹爹呵斥,“这是在救你们的命!”
后来,已经消失一些时日的维屏匆匆赶回来,大家方得知维屏被爹爹打发去了南洋,就是为了不让维屏参与冼耀文的一桩大事。
究竟是什么事,爹爹没说,维屏也没说。
爹爹点了一把火,灭了三把火,以情义了断旧账,不让家里人活在江湖恩怨里。
这样做好是好,杜家却是自此走向没落。
现在好了,有了冼耀文的这张条子,杜家的招牌还能支撑一段时间,后面怎么样,就看他们自己争不争气。
“陆叔,上面的话能写在榜上吗?”
陆京士想了想,说:“冼先生既然写了条子放在帛金里,用意自然是任凭处置,写在榜上未尝不可,只是,维藩,你可要想好,现在是最佳的退出机会,现在不退,以后想退也未必退得了。”
“我和其他人商量商量。”
杜维藩不死心,胸有风云再起的雄心,但四房姚玉兰和名分未盖棺的五房孟小冬却看得清局势,杜家的威势已经倒了,再立旗就是自寻死路,坚决不同意。
长辈不同意,写榜一事只好作罢。
张爱玲回到住所,拉着冼耀文一起二次沐浴,以洗去身上晦气。
陪浴为假,食髓知味为真,冼耀文了然,分别用张爱玲的前胸与后背对墙壁做了严苛的撞击测试。
两人出门时,已是下午一点半,张爱玲的肚子咕咕叫,却不肯将就,第一口吃进嘴里的食物必须是臭豆腐,而且必须是砵甸乍街“上海婆”小炭炉煎出来的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