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望的火。
——再攻不进去,他们兜里最后一把杂粮就要见底了。
大股的流民团伙缩在后面,帐外飘着肉香,显然还囤着余粮。
他们乐得看小股势力去送死,既能消耗官兵的锐气,又能借刀清理这些碍眼的“杂鱼”。
前两天火并失败的那伙人最是狼狈,头领被砍了脑袋,剩下的人抱着最后一点家底投靠过来。
如今却也被推到最前头当炮灰,嘴里骂着娘,脚下却不敢停——后面有刀逼着。
“加把劲!冲进去有粮吃!”
一个独眼汉子举着斧头嘶吼,声音嘶哑得像破锣。
他身后跟着三十来号人,都是些拖家带口的,婆娘怀里的娃饿得直哭,哭声混在喊杀声里,听得人心里发紧。
可关隘上的箭雨比昨天更密了。
竹箭带着风声掠过,独眼汉子身边的人齐刷刷倒下一片,有人中了箭还在往前爬,手刚摸到栅栏,就被上头砸下来的石头拍成了肉泥。
“退!快退!”
独眼汉子红着眼嘶吼,转身想往后跑,却被后面涌上来的人推搡着往前。
那些人也是被逼的——小头领举着刀在后面督战,谁后退就砍谁。
栅栏后的官兵也杀红了眼。
一个年轻的兵丁手抖得拉不开弓,被老兵一脚踹在屁股上:
“射啊!不射死他们,咱们都得死!”
他咬着牙松开手,箭尖穿透了一个流民的胸膛,那流民倒下去时,怀里还揣着半块发霉的饼子。
最惨的是那些没头没脑跟着冲的流民。
他们昨天可能还在田里种地,今天就被裹进了人潮,手里连根像样的棍子都没有。
有人被前面的人踩着后背往前挪,有人被后面的刀逼着往前冲,眼里一片麻木。
打下关隘能活吗?不知道。不打能活吗?锅里早就空了。
日头偏西时,又一波攻击被打退了。
关隘前的尸体堆得像座小山,血流顺着山道往下淌,在夕阳下泛着诡异的红。
小股势力的头领们蹲在远处,看着自家弟兄越来越少,脸色比死了爹还难看。
“再这么耗下去,不用官兵打,咱们就得先散伙。”
一个瘦高个头领狠狠砸着地面,“三大团伙分明是想看咱们死绝!”
旁边的人叹了口气:“可咱们有啥法子?不打,弟兄们今晚就得饿肚子;打,就是去填坑……”
话音未落,关隘上突然传来一阵欢呼。原来是后方送来了粮草。
官兵们正往下搬着麻袋,雪白的米粒从袋口漏出来,在夕阳下闪着光。
这一幕落在流民眼里,像往滚油里泼了瓢水。
不知道是谁先喊了一声“冲啊”,那些原本已经溃散的流民,竟又像被抽了魂似的,疯了似的往关隘扑去。
栅栏后的老兵望着这一幕,默默搭上了箭。
他知道,这一夜,又不会太平了。
这些流民像杀不尽的蚂蚁,可谁又不是被逼到绝路上的蚂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