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广袤的、沉睡中的中非热带雨林。
在这极高的视角下,只能看到零星点缀着的、极其微弱的、如同风中残烛般几乎难以辨认的点点光亮。
那可能是某个孤独的游牧民族营地,也可能是某个边缘小镇的灯火,在这浩瀚的天地间,渺小得如同被随意抛洒的、即将熄灭的星辰碎屑。
这苍茫、神秘而又带着一种原始压迫感的景象,让他无法控制地再次想起了黄雅琪那句如同预言又如同诅咒的话——
“它只会是一面镜子,把你骨子里的东西照得清清楚楚。”
他看着窗玻璃上自己那模糊的、扭曲的、带着深深疲惫和茫然面容的倒影。
与窗外那浩瀚、神秘而陌生的非洲夜空景象重叠在一起,虚实交错,仿佛是一种诡异的隐喻。
他的物理身体,正被这架科技结晶的钢铁巨鸟安稳地承载着,以一种惊人的度,跨越千山万水,坚定不移地飞向那片等待着他的土地。
可他那颗饱受煎熬、千疮百孔的心,却像窗外那些被厚重云层无情遮蔽的、零星而微弱的光点。
在无边的黑暗中飘摇不定,忽明忽暗,始终无法找到一个可以安然降落、可以踏实依靠的、安全的着陆点。
“战斗……”
他再次于心底最深处,无声地、反复地默念着这个沉重的词汇。
与陈明远先生这番看似随意、实则充满智慧的交谈,似乎在他近乎干涸的心田里,注入了一丝微弱却真实的甘泉。
给予了他一丝几乎难以察觉的力量,或者说,是为他提供了一个观察自身处境、看待未来命运的、截然不同的视角和可能性。
或许,这片被许多人视为畏途、充斥着贫困、疾病和动荡的土地,真的不只是一个简单的“配”
之地,也不仅仅是一面冰冷地照出他此刻所有狼狈和不堪的镜子?
或许,它真的可以是一个……逼迫他脱胎换骨、逼迫他直面内心、逼迫他去……“战斗”
的、残酷而又充满机遇的……新?
但这个如同黑暗中萌芽的、极其微弱的念头,刚刚在他冰冷的心湖上冒出一个细小的气泡。
就被更深处涌上来的、更深沉的生理性疲惫,和那依旧如同幽灵般萦绕不去、啃噬着他灵魂的。
被彻底否定和自我怀疑所带来的尖锐刺痛感,给迅地、无情地覆盖、淹没了。
他深深地、近乎绝望地叹了口气,拉过座位上那床单薄的、带着航空公司标志的蓝色毛毯。
胡乱地盖在身上,然后紧紧地闭上了眼睛。
机舱内,引擎那持续不断的、低沉而稳定的嗡鸣声。
像这个钢铁空间的心跳,又像是最为单调、乏味的催眠曲,充斥着他的听觉。
他不知道自己在这纷乱的心绪和身体的极度疲惫夹击下,能否真正入睡,也不知道。
即使侥幸入睡,在光怪陆离的梦境深处,是否依旧会被那双冰冷如霜、却又燃烧着熊熊怒火的眼眸,死死地、无情地注视着,拷问着。
飞机,这现代文明的方舟,在广袤无垠的、星辰点点的夜空中,持续而平稳地向着西南方向飞行,坚定地穿越不同的时区。
穿越无形的国界,也同时,沉重地穿越着罗小飞内心那片漫长而寒冷、尚未见到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