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接着,手指的移动变得稍稍流畅了一些,指尖在几根弦上跳跃、按压、划过。
一段旋律,如同山间清泉,磕磕绊绊、断断续续,却又顽强地从他指下流淌出来。
它并非多么复杂华丽的乐章,更像是一段即兴的、带着回忆色彩的乡野小调。
旋律简单,节奏舒缓,带着一种雨后初晴般的清新和淡淡的、不易察觉的忧伤。
音符在空气中跳跃,时而如珠落玉盘,清脆玲珑;时而又如微风拂过竹林,沙沙作响。
阳光仿佛也被这琴音浸染,变得更加柔和温暖。
阿萦站在不远处,早已听得入了神。
她圆睁着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自家娘娘低垂的侧脸,看着那双修长白皙的手指在琴弦上舞动。
这琴声……和她记忆里公子全盛时期的流畅华美固然不同,少了几分刻意的雕琢,却多了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从心底自然流淌而出的真挚。
听着听着,阿萦的眼眶竟微微有些热,仿佛看到了那个被深宫岁月掩埋了许久的灵魂,正透过这断断续续的琴音,艰难地透出一口气。
沈言自己也沉浸在这奇妙的体验中。
最初的紧张被一种新奇的掌控感取代。
看!
我就说能行!
他心底的小人得意地挥舞着拳头。
虽然手指偶尔还是会因为大脑指令的迟疑而停顿,导致旋律出现微小的断裂,但整体上,身体确实在带着他前行。
这感觉太奇妙了,就像身体里住着另一个人的习惯,而自己正笨拙地借用着。
他越弹越放松,甚至尝试着根据那模糊的指引,加入了一点细微的力度变化。
就在沈言渐入佳境,琴音也越连贯悠扬之时,站在沈言侧后方的阿萦眼角的余光突然瞥见了月洞门处的一片明黄色衣角。
她浑身一激灵,瞬间从琴音的迷梦中惊醒,下意识地就要屈膝行礼,口中“陛……”
字刚冒了个头。
一只骨节分明、带着薄茧的手掌无声无息地按在了阿萦的肩膀上,力道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制止意味。
阿萦猛地抬头,对上了萧彻深邃沉静的眼眸。
帝王不知何时已悄然而至,就站在离沈言几步之遥的廊柱阴影下。
他对着阿萦极轻微地摇了摇头,食指竖在唇边,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那双总是锐利如鹰隼的眸子,此刻却像被磁石吸住一般,牢牢锁在庭院中央那个抚琴的身影上,里面翻涌着阿萦看不懂的、极其复杂的情绪——是惊讶,是探究,是深沉如海的专注,更有一丝几乎要破冰而出的、滚烫的迷恋。
阿萦立刻屏住呼吸,大气也不敢出,垂退到一旁,心脏却因为刚才的惊吓和后怕而狂跳不止。
萧彻没有出任何声响,像一尊沉默的玉雕,静静伫立在阴影与光亮的交界处。
他的目光贪婪地描摹着面前谢清晏抚琴的侧影。
那低垂的眼睫在白皙的脸颊上投下小扇子般的阴影,专注的神情仿佛隔绝了整个世界。
修长的手指在琴弦上跳跃、按压、勾挑,每一个动作都牵引着他的视线。
然而,萧彻的目光最终总会不由自主地、如同被无形的丝线牵引着,落回那抹温润的、在琴音开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