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灯的灯火无声的跳跃着,将周平安和王瞎子的身影拉的老长,仿佛拽向了尘封的往事!
王瞎子的胸膛剧烈起伏了几下,喉咙里出一声如同破风箱拉动般的、压抑到极点的喘息。
“大夏?”
他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在生锈的铁器上摩擦。
带着一种浓得化不开的嘲讽和悲凉,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浸透了血泪。
“狗屁的大夏!
狗屁的乾合盛世!”
王瞎子猛地端起那碗酒,仰头狠狠灌了一大口。
酒水带着辛辣的液体灼烧着喉咙,似乎也点燃了他心中压抑了太久的火山。
“老子是镇北关的!
斥候营!
王振山!”
他低吼着,那只独眼因为激动而布满血丝。
死死地瞪着北方,仿佛要穿透墙壁,看到那片染血的土地。
“老子这条腿,是在野狼谷断的!
被北狄狗的弯刀砍的!
这只眼,是爬回来的时候,中了他们涂了粪毒的箭!
毒瞎的!”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无尽的怨毒和愤怒!
“老子爬了三天三夜!
啃草根!
喝自己的尿!
才从死人堆里爬回关墙下!
可你知道老子他娘的得到了什么?”
王瞎子猛地一拳砸在床板上,出沉闷的巨响,震得油灯都晃了晃。
“抚恤?狗屁的抚恤!”
他嘶吼着,唾沫星子飞溅!
“十两银子的卖命钱!
才十两!
从兵部下来,经过道台衙门、州府衙门、县衙……一层层扒皮!
一层层喝兵血!”
“到了老子手里,就剩下他妈的一百个铜板!
一百个!
连买副薄棺材都不够!”
他剧烈地喘息着,那只独眼因为极致的愤怒和痛苦而赤红,像要滴出血来。
王瞎子猛地抓住自己空荡荡的裤管,声音因为哽咽而扭曲变形!
“老子拖着这条断腿……拖着这半条命……回到这清河县……想着……想着总能领到点活命的钱!”
“可那些天杀的胥吏!
那些穿着官皮、吃得脑满肠肥的畜生!
他们……他们说老子这抚恤文书……文书……格式不对!
要打点!
要孝敬!
不然就他娘的作废!”
“老子……老子索性把那一百个铜板……全给了他们!
像条狗一样求他们!
可他们……他们还嫌少?!
嫌少啊!”
王瞎子出如同野兽濒死般的呜咽。
“他们……他们当着老子的面……把老子的抚恤文书……撕了!
扔在地上!
用脚踩!
说老子是逃兵!
是废物!
就活该饿死!”
巨大的悲愤和屈辱让这位铁打的老兵浑身剧烈地颤抖起来,那只握着解手刀的手,指节捏得白,青筋暴起。
一股浓烈得如有实质的杀气混合着深入骨髓的绝望,瞬间充斥了整个狭小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