昧旦时分,外面寒风卷着细雪,扑打在清河县临时县务处简陋的窗棂上,出了沙沙的轻响声。
屋内炭盆已近熄灭,只余点点暗红。
周平安颇有心事,故早早起床,或者说没睡踏实。
坐在案牍后,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桌案粗糙的木纹。
昨日得到的那本足以掀起腥风血雨的桑皮纸账册,夜深人静时,已被他拆解内页,分别用油纸密封。
并且悄悄深埋于后院马厩角落、冻土下三尺之处,其上更覆盖了厚厚的马粪。
又在另一处废弃地窖的墙砖后,埋下了几页关键的、指向“京中柳府”
的副本。
真正的原册核心,则贴身藏于特制的夹层皮囊之内,紧贴心脏。
周平安深知,此物是催命符,亦是登天梯。
在自身羽翼未丰,不足以撼动参天大树之前,暴露即是取死之道。
墨离的警告如芒在背,“麻烦的水底之物”
,这账册便是投入深潭的第一块巨石。
它激起的涟漪下,隐藏着何种巨鳄,他自知,如今手段尚且无力窥探。
不禁内心感慨:“古人没什么娱乐,各种与人斗,脑子好的很,可不能把他们想的太简单了”
“管他什么,将来打的他百拳开!”
周平安推门而出,恢复了从容洒脱之姿,凛冽的寒气瞬间包裹了他的全身。
如今雪已停歇,天地间是一片银装素裹。
周平安踏着未融的积雪,穿过临时清理出的,依旧留着焦糊气息的甬道。
来到已成一片废墟的县衙正堂遗址前。
断壁残垣,焦黑的梁木斜插在雪地里,无声诉说着这次的惨烈。
那方碎裂的县令官印,半掩在雪泥之中,冰冷而刺眼。
周平安站定,目光越过这片象征权力倾覆的废墟,投向远处在晨曦中显露出轮廓的清河县城墙。
青灰色的墙砖在雪光映衬下更显厚重斑驳,箭楼巍峨,沉默地拱卫着这座刚刚经历血火洗礼的城池。
“这座县级城池”
周平安低声自语,声音在空旷的废墟上显得格外清晰,带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沧桑和冷冽。
“没想到,竟是以如此急促而杀伐的方式闯进来了。”
军校里读过的史书片段,穿越前看过的世情百态,在此刻交汇。
他想起曾读过的某个关于“围城”
的句子:“城外的人想冲进去,城里的人想逃出来。”
此刻站在这权力的废墟之上,身处这残破的“城里”
,他忽然有了更深一层的感悟。
“何止是婚姻?”
周平安爽朗一笑,目光扫过脚下焦黑的土地,又望向城墙外苍茫的雪原。
“这权力场,亦是围城。
废墟外的人,只道是烈火烹油、风光无限,削尖了脑袋想挤进来分一杯羹。”
“却不知这城内,步步是刀丛,处处是深渊,昨日座上宾,今朝阶下囚。
而真正身处其中,立于这废墟之上的人……”
他顿了顿,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沉甸甸的清醒。
“目之所及,皆是未熄的灰烬,未干的血痕,和脚下这片随时可能再次坍塌的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