刻意略过了账册,也略过了那个令人窒息的“柳”
字印章。
周平安心领神会,默契地没有追问。
账本此刻是烫手的山芋,更是催命的符咒,他藏得隐秘,苏晚不提,是聪明,更是某种无声的信任,或者说,是一种对时局和他这个“代理县令”
能力的观望。
“苏姑娘此行,功在社稷,辛苦了。”
周平安诚恳道,目光落在苏晚低垂的侧脸上。
昏黄的灯光柔和了她的轮廓,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扇形的阴影。
她捧着粗陶杯的手指纤细白皙,与那粗粝的杯壁形成奇异的对比。
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悄然划过周平安心头——眼前的女子,不再是那个神秘莫测、被追杀的女子,也不再仅仅是代表朝廷意志的冷面监察使。
褪去那些身份带来的距离感,此刻灯下的她,只是一个容颜清丽、气质独特的年轻女子。
尤其当她抬起眼看向自己时,那双眸子在灯光映照下,清澈明亮得如同倒映着星河的深潭,里面似乎蕴藏着一种……纯粹的欣赏?
周平安的心跳没来由地漏了一拍,端着水壶的手也微微一顿。
“上一世军校里,连女同学都少见,妥妥的初哥一个。
这眼神有点顶不住啊!”
一个念头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
“醒醒!
周平安!”
他猛地警醒,心底立刻响起前世网络上看到的“至理名言”
:
“不要觉得这个女人好看,对你有意思,她那双桃花眼,看狗也是深情的!
稳住!
这是朝廷密探!
是潜在盟友,更是需要小心应对的未知数!”
周平安迅压下心头那点微妙的涟漪,强行将注意力拉回正事,甚至有些刻意地清了清嗓子,掩饰那一瞬间的恍惚。
“咳……苏姑娘此去京师,路途遥远,务必小心。”
周平安放下水壶,神色恢复了一贯的沉稳。
“平安初掌县务,如今千头万绪,对朝堂之事更是所知甚少。
不知……苏姑娘可否方便,略讲一二?”
“比如,陛下……朝堂诸公……”
他问得谨慎,目光坦然地看向苏晚。
苏晚似乎并未察觉他方才刹那的异样,闻言放下水杯,沉吟片刻。
她知道周平安问的是什么,也明白他想探听的边界,这并非机密,而是公开层面的风向。
“陛下……”
苏晚的声音不高,带着一种转述传闻般的语气。
“早年励精图治,颇有中兴气象。
只是近年来……”
她顿了顿,似乎在斟酌措辞。
“北边草原鞑靼诸部,时有叩边劫掠,虽未成大患,却也牵制边军,靡费粮饷。”
“东南沿海,倭寇之患日炽,劫掠商船,侵扰州县,水师疲于奔命,收效甚微。”
“加之……天灾频仍,国库……听说并不丰盈。”
她点到即止,没有提及任何具体人物或派系,但“国库不丰盈”
几字,已隐晦地道出了朝廷面临的巨大财政压力。
也暗示了地方官吏为何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