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的声音因极致的愤怒而微微颤抖,他猛地转过身,不再看苏晚,而是对着窗外沉沉的夜幕。
胸膛剧烈起伏,仿佛要将满腔的怒火喷吐出去。
“真是便宜他了!
这等蠹虫,这等国贼!
就该押解进京,千刀万剐!
曝尸三日!
以儆效尤!”
他猛地一拳砸在窗棂上,出沉闷的声响。
盛怒过后,一股巨大的、深沉的无力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这位本该至高无上的君王。
皇帝踉跄着后退一步,靠在冰冷的墙壁上,挺拔的身形竟显得有些佝偻。
那锐利的眼神变得浑浊,充满了痛苦与茫然,喃喃自语,声音嘶哑而疲惫,仿佛瞬间苍老了十岁。
“朗朗乾坤……大好河山……哈哈……好一个朗朗乾坤!”
笑声凄厉,带着无尽的悲凉与自嘲。
“尸位素餐,狼狈为奸,杀了一个李崇山,又有何用?”
“这朝堂上下,这大夏万里,像他这样的蠹虫,杀得尽吗?”
“割了一茬,春风吹又生!
老的盘根错节,新的前赴后继!”
“文官集团掣肘,处处掣肘!
一张奏疏,从地方到中枢,层层批复,处处刁难!
多少良策,胎死腹中?!”
“冗费!
每年国库近半收入,养着那些无所事事的冗官冗吏!
天灾!
北旱南涝,流民遍地,赈灾粮款层层盘剥,十不存一!”
“地方……藩镇坐大,豪强割据,阳奉阴违,视朝廷法度如无物!”
皇帝的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绝望,像是在问沈炼和苏晚,又像是在问这无边的黑夜,更像是在质问那不可知的命运。
“朕……登基二十载,夙兴夜寐,不敢懈怠所求者,不过国泰民安!”
“为何……为何这江山,却如同朽木,四处漏风?”
“为何这天下,竟无一个能臣干吏,能替朕廓清寰宇,铲除这积弊沉疴?!”
“难道……难道真是天意?天……要灭我大夏吗?!”
最后一句,几近嘶吼,带着一个帝王穷途末路般的悲鸣与不甘!
在灯火通明却冰冷死寂的紫宸殿暖阁内,久久回荡。
沈炼依旧垂,如同亘古不变的礁石。
苏晚心中亦是翻江倒海,却只能将头埋得更低。
赵德全早已吓得,匍匐在地,瑟瑟抖,但眼神古井无波。
窗外,京城冬夜的寒风,呜咽着掠过宫殿的飞檐。
如同为这摇摇欲坠的帝国,奏响了一曲无声的哀歌。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死寂中。
沈炼,这位监察司的冰山指挥使,几不可察地侧了侧头,目光如最精准的刀锋,极其短暂地在垂肃立的苏晚身上扫过。
没有言语,甚至没有多余的表情,但那眼神深处传递出的信息却无比清晰:继续。
苏晚心头一凛,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涌的情绪。
她知道,此刻的每一句话,都可能成为打破这绝望僵局的关键,也可能,是点燃更大风暴的火星。
她再次抬起头,目光清澈而坚定,声音不高,却带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