胸前膻中穴附近,任脉要冲,沿着胸腹正中线虚点向下,直至脐下丹田。
她的动作迅捷而克制,指尖如蜻蜓点水,一触即离,仿佛带着电流,却又冰冷得不带丝毫情绪。
唯有在点过周平安胸前膻中时,那指尖几不可察地停顿了万分之一瞬,随即恢复如常。
“督脉,阳脉之海,起于胞中,出于会阴,沿脊里上行,至巅顶百会。”
“任脉,阴脉之海,亦起胞中,出于会阴,沿腹胸正中上行,至承浆。”
墨离的声音清泠依旧,如同在背诵经文,只是语比平时略快了一线。
“丹田气海,脐下三寸,为藏精纳气之所。
静心体悟,自能感之,强求无益。”
她解释完,立刻收手,负手而立,仿佛刚才那番指点只是拂去一片落叶。
但周平安却分明感觉到,被墨离指尖点过的地方,似乎还残留着一丝奇异的、若有若无的清凉感,顺着她描述的路径隐隐流动,让他心头微悸。
“哦……明白了明白了!
多谢墨姑娘!”
周平安挠了挠头,脸上是恍然大悟的兴奋,又带着点被“醍醐灌顶”
后的傻笑。
他立刻盘膝坐到冰冷的地上,也不嫌脏,对着那尊冰冷的铜人,再次翻开《青阳吐纳导引篇》,对照着铜人上的穴位,口中念念有词,手指在自己身上比划起来,试图寻找那玄之又玄的“气感”
,完全沉浸其中。
墨离静静地看着他这副专注忘我的“武痴”
模样,清冷的眸光在他与那尊冰冷的经络铜人之间流转片刻。
屋外寒风呜咽,屋内灯火如豆,炭盆里的火苗也渐渐微弱下去。
“功法要诀,重心静,次重坚持。
贪多嚼不烂。”
墨离的声音打破了沉寂,似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她不再看周平安,转身走向门口,“夜已深,我先回去了。”
话音未落,不等周平安从地上抬头回应,那素白的身影已如一片轻盈的雪花,悄无声息地融入了门外浓重的夜色之中,只留下棉帘微微晃动的弧度,和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她的清冷幽香。
“哎?墨……”
周平安这才反应过来,抬起头只看到晃动的门帘。
他张了张嘴,看着空荡荡的门口,又低头看看膝上的书册和面前冰冷的铜人,最终只是有些茫然地、用力地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勺。
“这就……走了?”
周平安嘀咕一声,似乎有点意犹未尽,又似乎后知后觉地感受到刚才指尖触碰时那一闪而逝的微妙异样。
他甩甩头,将这点莫名的情绪抛开,重新将火热的视线投向书册和铜人。
“不管了!
先试试这‘舌抵上腭,意守丹田’!”
周平安再次闭上眼,努力摒除杂念,试图去感应那脐下三寸虚无缥缈的“气海”
。
油灯昏黄的光晕笼罩着他盘坐的身影,在身后破旧的墙壁上投下巨大的、摇曳的剪影。
一尊冰冷的铜人,一本泛黄的古籍,一个在寒夜中追寻着内息之秘的年轻县令,构成了这破败县衙后院最奇特的风景。
青阳初探,道阻且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