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正月二十三的寒风像裹了冰碴子的鞭子,抽打着光秃秃的槐树枝丫,出呜呜的鬼哭狼嚎。
檐下挂着的冰凌足有尺长,闪着森森寒光。
整个清河县冻得缩手缩脚,连野狗都寻了避风的角落蜷着。
县衙后院的书房,却是另一番景象。
一个硕大的黄铜炭盆烧得正旺,通红的木炭噼啪作响,释放出汹涌的热浪,将屋内烤得暖意融融,甚至有些燥热。
空气中弥漫着松木燃烧的清香和淡淡的墨味。
窗棂上的冰花被热气熏得融化了半边,蜿蜒的水痕顺着窗框流下。
周平安只着一件单薄的细棉布长衫,袖子随意挽到手肘,露出线条流畅、隐含力量的小臂。
他端坐在宽大的书案后,背脊挺得笔直,如青松立雪。
书案上摊开的不是线装书,而是几叠他亲手用硬纸裁成的卡片,上面写满了奇形怪状的符号。
他的对面,赵癞子正襟危“跪”
——周平安嫌他坐没坐相,影响学习效率,直接让他跪坐在一个厚实的蒲团上。
赵癞子穿着簇新的厚棉袄,额头上却沁出了细密的汗珠,一半是热的,一半是急的、愁的。
他瞪着眼前卡片上那些弯弯曲曲的“鬼画符”
(汉语拼音字母)和几个圆圈加棍子的“天书”
(阿拉伯数字o-9),感觉脑袋比灌了十斤燎原酒还晕乎。
他那双平日里能耍得泼皮无赖哭爹喊娘、也能在赌桌上偷鸡摸狗快如闪电的手,此刻捏着一支小楷狼毫,笨拙得像是刚长出来似的,微微抖。
一滴墨汁“啪嗒”
掉在雪白的宣纸上,迅晕开一团黑渍。
“大……大人呀,”
赵癞子舔了舔干的嘴唇,声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哭腔,“这……这‘啊’‘波’‘呲’‘的’……还有这圈圈杠杠……它……它认识小的,小的实在记不住它啊!
比记仇家还难!”
周平安眼皮都没抬,手指轻轻敲了敲书案上一张写着“aoeiuu”
的卡片,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奇异的穿透力:
“赵癞子,记仇家靠的是狠劲儿,记这些,靠的是这里。”
他用食指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
“你脑子不笨,只是没开过这窍。
想想你当初是怎么在三条街的泼皮里混出头的?又管理好咱们互助会的?”
“察言观色,见风使舵,记人记路记地形,哪样差了?现在不过是换种‘记’法。”
他拿起一张写着“bpf”
的卡片:“看这个‘b’,像不像你撬门溜锁时用的那根小铁钩的弯头?‘p’,像不像你吐唾沫时鼓起的腮帮子?联想!
把死物跟你最熟悉的东西联系起来!”
赵癞子浑浊的眼睛猛地一亮,盯着“b”
看了又看,喃喃道:“诶?大人您这么一说,嘿!
是有点像!
那小钩子,勾门闩一勾一个准儿!”
他又看向“p”
,下意识地鼓了鼓腮帮子。
“这就对了。”
周平安嘴角勾起一丝极淡的弧度,拿起另一张卡片。
“再看数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