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府的夜色,被前院的灯火与丝竹声切割成两半。
一半是锦绣堆叠、觥筹交错的繁华喧嚣;另一半,则是西院深处,那被遗忘在阴影里的、令人窒息的死寂。
王有德独立院落的偏僻角落,一扇半开的木窗,像一只疲惫不堪的眼睛,艰难地汲取着院墙外透进来的一点微弱天光。
这光线吝啬地洒在一间狭小、陈设简陋到寒酸的厢房内,勉强勾勒出两个紧紧相拥的身影。
空气里弥漫着劣质熏香也掩盖不住的、若有若无的药味和一丝难以言喻的、属于绝望的腐朽气息。
这里是牡丹与海棠的“居所”
。
远离主屋的繁华,隔绝于王府的体面,如同两株被遗忘在阴暗角落、只能汲取残羹冷炙的菟丝花。
烛火如豆,摇曳着微弱昏黄的光。
光线吝啬地照亮了她们半边脸庞。
牡丹,身着一件半旧的淡粉轻裳,领口和袖口处曾经精致的刺绣花纹,如今已磨损褪色,如同她凋零的青春。
她倚在海棠怀里,身体仍在无法自抑地微微颤抖。
往日如春水般灵动的眼眸,此刻红肿得像两颗熟透的桃子,里面盛满了浑浊的泪水与深入骨髓的恐惧。
她试图用一方薄薄的纱巾遮掩颈侧,但那纱巾下隐约透出的、一小块被烛火灼伤的暗红色印记,却如同耻辱的烙印,灼烧着她的灵魂。
海棠,穿着更为素净的碧色罗裙,髻上只簪着一支样式简单、毫无光泽的银簪。
她紧紧抱着牡丹,试图用自己的体温去温暖怀中这具冰冷颤抖的身体。
她的脸色苍白如纸,嘴唇被自己咬得失去了血色。
那双曾如秋水般清澈的眸子,此刻布满了血丝,强装出的平静下,是惊涛骇浪般的悲愤与无力。
她的手指,无意识地、一遍又一遍地、极其轻柔地抚过牡丹背上那件单薄衣衫下可能存在的、无形的伤痕。
沉默,令人窒息的沉默。
只有彼此压抑到极致的、细碎而绝望的抽泣声,如同受伤小兽的哀鸣,在这狭小的空间里低低回荡,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看不见的伤口。
终于,海棠的嘴唇翕动了几下,声音细若蚊蝇,破碎得不成样子,带着一种被反复碾碎后的虚弱:
“每日……每日强颜欢笑,装作若无其事,对着铜镜练习那僵硬的笑…可这心里的苦,这骨头缝里渗出来的寒,又有谁能知晓?谁……谁又能救我们?”
她的眼泪终于决堤,滚烫地砸在牡丹的肩头,浸湿了那早已被泪水反复浸透的衣料。
牡丹的身体猛地一颤,仿佛被这滚烫的泪灼伤。
她抬起红肿的眼,望向海棠那双同样盛满绝望的眼眸。
一种同病相怜的悲怆,一种被逼到绝境的倾诉欲望,如同毒藤般缠绕住她的心脏。
她张了张嘴,喉咙里出嘶哑的、如同砂纸摩擦的声音,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血泪里硬生生抠出来:
“海棠姐,我……我快撑不住了……”
牡丹的声音陡然带上了无法抑制的哭腔,“昨夜……他竟然又来了……像头疯了的野兽!”
她猛地抓住海棠的手臂,指甲几乎要嵌进对方的皮肉里,仿佛这样才能抓住一丝真实感,才能证明自己还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