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云淮听着陆筱筱的问话,身体向后靠进柔软的沙发里,眉宇间掠过一丝真实的疲惫,但语气依旧维持着惯常的轻松:“招标?就那样吧,老一套。几个本地地头蛇想联手压价,玩些上不了台面的小动作,耗神得很……不过问题不大,都能应付。”
他轻描淡写地将几天来的博弈一语带过,仿佛只是处理了一些微不足道的琐事。
然而,房间里短暂的沉默了下来,只有窗外隐约传来的,被高层隔绝后变得微弱的城市噪音。
陆筱筱没有催促,只是安静地看着他,等待着他或许想说的更多。
季云淮的目光落在虚空中的某一点,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沙发光滑的皮质。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像是终于组织好了语言,声音比刚才低沉了些许,带着一种罕见的不确定意味:
“其实……有件事,有点出乎我意料,是关于方佑诚。”
陆筱筱微微点头,示意她在听。
季云淮将那天晚上方佑诚进入他工作室的前后经过,包括对方如何犹豫,最终没有替换文件反而调整了空调扇叶的细节,都平静地叙述了一遍。
“来海城之前,我就收到消息,季承安排了他,准备在关键文件上做手脚。”季云淮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没什么温度的笑,“我早有防备,那天晚上……也是真的累得睡着了,但没睡沉。他进来的时候,我就醒了。”
“……我本来以为,他会动手。”季云淮的目光落在虚空中的某一点,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困惑,“我连他替换文件时当场抓包,然后顺势把他和季承一起清理掉的后续步骤都想好了。”
“结果……”季云淮轻笑一声,带着点自嘲,“结果他站在我桌子前,挣扎了半天,手都伸出去了,最后却什么都没做。只是把该给我的文件轻轻放在桌角,然后……”
他停顿了一下,眼神里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然后,他看见空调风口对着我吹,居然还走过去,悄无声息地,把扇叶给调了上去。
"
这句话的话音落下,屋内一片寂静。
陆筱筱听完,心里确实很意外。
她对方佑诚的印象还停留在“季承偏爱的私生子”,“可能对季云淮有威胁”的层面,没想到背后还有这样一番挣扎。
不过想起037曾说过方佑诚本质上是个三观心理都健康的人,陆筱筱又觉得没那么惊讶了。
——037虽然有时候一问三不知,可但凡是让她用积分换取的信息,基本也从来没错过。
但她也没有立刻评价方佑诚的行为是好是坏,而是看着季云淮,很谨慎地问出了一个问题:“那你现在……心里是怎么想的?”
这个问题似乎问到了关键处。
季云淮静默了更长的时间,久到陆筱筱以为他不想回答时,他才缓缓开口,声音里带着一种连他自已都感到陌生的茫然:
“我不知道。”
他抬起眼,看向陆筱筱,眼神复杂得难以形容:“按理说,我该恨他。他是私生子,他的存在本身,就是对我母亲,对我家庭的一种侮辱。我恨他的存在,恨他分走了……尽管我现在也不稀罕,但本该属于我母亲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