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面,就是抵抗蒙阳国进攻时,最为耀眼夺目的战绩与凯歌。
绵延不断的城墙上,各种刀劈斧砍密密麻麻,深的足有半尺,边缘残留着暗红色锈迹。
那是蒙阳国的弯刀与重骑兵碰撞城墙时留下的痕迹,哪怕经历几十年的风吹雨打仍旧无法磨灭。
陈大牛轻抚凹凸不平的城墙,目光投向旁边已经修补过的地方:“这里之前是座箭楼,蒙阳国的攻城锤过来时,我就在旁边。”
幽暗的夜幕下,风沙迎面吹来,陈大牛眯着眼睛,语气变得愈加沉重。
“三队的吴二柱当时正在射箭,他的箭法很好,说是百步穿杨毫不过分。”
“当他一箭射穿蒙阳国先锋喉咙时,箭楼崩塌,他被埋在了下边。”
“等到我们扒开碎石找寻时,他早就没了气,手里那把断弓到死都没撒开。”
站在他旁边的李仁心,蹲下身子轻抚脚下地砖,手指划过砖缝时,摸到一片碎甲。
借助微弱的月光,他看到甲片上那道浅浅的印记,一个快要被磨没的“朱”
字,就像这座关隘一样,即将泯灭岁月长河之中。
或许,只有经历过那一战的老兵,才能永远铭记这一切。
“守城战打了足足半个月,后方物资运不上来,大家开始喝马血,箭射完了就扔石头。”
陈大牛坐在城头,注视着那片荒芜寂寥的沙漠。
“蒙阳国那边开始劝降,只要我们投降就能分到牛羊,可以和他们的国民一样,安居乐业度过余生。”
“后院养马的老葫芦是个倔脾气,抄起一把菜刀冲出去,砍死三名蒙阳国士兵,最终被乱箭射死。”
“他死前喊得那句武康国没有孬兵,至今还在我耳边回响。”
“值吗?”
李仁心昂着脑袋注视着他的眼睛。
这是他第一次替那些死在战场上的士兵们问。
当今天下,皇帝暴政暴敛,百姓民不聊生。
一场接一场的战役在边境出现,号角声席卷整片大地,征兵告示一年比一年勤,这一切,真的值吗?
“哪有什么值不值,当兵的没得选。”
陈大牛苦笑着摇摇头,扶着城墙缓缓起身:“当你站在这里,看着一个又一个熟悉的同袍,乡邻战死时,你不会考虑值不值,你的脑海中只会有一个声音不停响起,冲锋!”
“一直冲,唯有杀完眼前的敌人,你才能有喘息的机会!”
他将小家伙收集的碎甲拿在手心,轻轻掂了掂:“你现在要问我值不值,那我肯定会毫不犹豫的回答,值!”
“我生在武康,长在武康,祖祖辈辈都是武康人,这里有我熟悉的一切,虽然它并没有在我快要饿死的时候,施舍一口粮食。”
“但我知道,蒙阳国铁骑踏破国门的那一刻,富人仍旧是富人,可我们家地里,埋得就不一定是我的先人啦!”
“所以,对于我这样的穷人来说,值得,只有守住武康,才能保住我所拥有的一切,虽然那仅仅只是两亩薄田,但还是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