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乍破。
灰白色的晨光刺破云层,给太行山脉的轮廓镀上了一层冰冷的银边。
上河村根据地,旅部前的操场。
一夜之间,一座三尺高台拔地而起。
新砍的松木桩子还泛着湿润的白,木茬口渗出的松油混在带着铁锈味的冷空气里,呛得人喉咙紧。
“净土”
行动的消息,像一场无声的野火,早已烧遍了根据地的每一个角落。
震惊,怒火,悲恸,最终都化作了沉默的等待。
百姓们从四面八方涌来,在高台下汇成一片黑压压的潮水。
他们不说话。
一张张被风霜侵蚀的脸上,刻着同样的仇恨、悲伤,和一种压抑了太久的期待。
李云龙抱着胳膊站在台侧,眉头拧成一个死结。
他不喜欢这种场面。
“婆婆妈妈的,一枪毙了省事。”
他压着嗓子对身边的赵刚说。
赵刚没有看他,目光越过人潮,望向远处沉默的山峦。
他穿着那身洗得白的军装,身形笔直如枪。
“老李,杀人是手段,不是目的。”
赵刚的声音很轻,却像一颗钉子,钉进了喧嚣的风里。
“今天,是要让活人心里那块叫‘仇恨’的石头,有个落脚的地方。”
“是要让死人,瞑目。”
时辰到了。
伪军旅长刘贵,杂货铺老板孙和,会计钱四……几个罪大恶极的汉奸头目被战士押上高台。
前几日还人五人六的体面人,此刻被反剪双手,嘴里塞着破布,像几条待宰的瘟猪。
赵刚走上高台。
他没有一句废话,对着台下黑压压的人群,深深鞠了一躬。
“乡亲们,今天,请你们来,当个见证。”
他直起身,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有冤的,上台说。”
“有苦的,上台诉。”
人群骚动。
片刻死寂后,一个头花白的老妇人,被人搀扶着,颤巍巍地走上高台。
她站不稳,双膝一软,直接跪了下来,对着台下所有人,出了撕心裂肺的嚎哭。
“我儿子……石头……侦察排的兵……”
老妇人枯瘦的手指猛地抬起,像一根干枯的树枝,直直指向被捆着的钱四。
“就是他!”
“就是他把我儿巡逻的道儿,卖给了鬼子!”
“我儿身上……中了七枪……鬼子……还割了他的头啊……”
哭声如杜鹃泣血,台下无数人红了眼眶,拳头攥得指节白。
一个年轻的女人冲了上来,哭诉丈夫被刘贵骗去修炮楼,活活累死在了工地上。
一个断了胳膊的汉子被扶了上来,嘶吼着秋收的粮食怎么被孙和的手下抢走,转头就送进了日军据点。
桩桩件件,血泪斑斑。
控诉声,哭喊声,咒骂声,汇成一股洪流,要将高台上的罪恶彻底淹没。
就在这时,两个战士押着一个身影,走到了台下。
是王家村的村长,王老根。
他没有上台的资格,只是被按在人群的最前面。
他佝偻着背,浑身抖得像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