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若蚊蚋,却在空旷的大殿里听得一清二楚。
周围的大臣们顿时窃窃私语起来,有人低头捋着胡须,有人偷偷抬眼瞄着金使,袖口下的手却在不住地颤抖。
殿角的铜鹤香炉里,最后一缕青烟慢悠悠地往上飘,刚到梁枋处,就被穿堂风搅得散了。
“官家!”
何栗忽然开口,声音嘶哑却带着股不容置疑的决绝。
他往前迈了两步,官袍上的冰碴子随着动作簌簌掉落,落在金砖地上,碎成更小的冰晶。
“金营势大,此刻若不应允,恐再生事端。
前日青城所见,金人的刀可不是摆设——官家必须出城!”
他这话一出,殿内顿时鸦雀无声。
赵桓猛地抬头看他,眼里满是惊惶:“何爱卿……”
“官家!”
何栗又加重了语气,目光扫过殿内众臣,最后落在那两名金使身上,“臣今日在城外,已见金营刀光如雪,帐外冰壳嵌骨。
此时退让,只会让他们更觉我朝可欺。
出城议事,虽险,却尚有转圜余地。”
他说着,右手不自觉地攥紧了藏在袍内的衣襟,那里还揣着从金营带回来的寒气,冻得心口一阵阵紧。
左边那金使闻言,三角眼微微一挑,嘴角勾起抹嘲讽的笑:“何大人倒是识趣。
只是你家皇帝若迟迟不动身……”
他故意顿了顿,手按在腰间的刀柄上,轻轻一旋,刀鞘上的铜环“咔”
地一响,“我大金的铁骑,可等不及。”
何栗迎着他的目光,脸上竟缓缓露出一丝镇定。
他忽然想起方才回城路上,天不知何时飘起了细雨,雨丝混着寒风,打在脸上凉丝丝的。
此刻殿外的风卷着雨气钻进来,拂过他的鬓角,倒让他灵台一清。
他望着那金使,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带着几分文臣特有的韵律:
“细雨共斜风,日日作轻寒。”
诗句出口,殿内一时寂静。
金使虽听不懂其中深意,却从他语气里听出几分笃定,不由得皱了皱眉。
赵桓坐在龙椅上,望着何栗挺直的背影,又看了看金使腰间闪着寒光的弯刀,嘴唇动了动,终究没能说出一个“不”
字。
那几日的汴梁,天总像被浸在冰水里,铅灰色的云低低压着城头,风卷着碎雪沫子,打在宫墙的琉璃瓦上,簌簌作响,如泣如诉。
赵桓的车驾驶出朱雀门时,街上静得能听见车轮碾过冻土的“轧轧”
声。
他裹在明黄的龙袍里,袍角绣的十二章纹被风掀起边角,露出里面层层叠叠的棉絮——可那点暖意,挡不住从骨头缝里往外渗的寒意。
车帘偶尔被风掀开一线,望见的是沿街紧闭的门户,墙根下缩着的百姓连抬头看一眼的力气都无,只有几只瘦骨嶙峋的野狗,夹着尾巴在冰壳上踉跄,喉咙里出呜咽似的低吼。
何栗骑马跟在车侧,藏青官袍外罩了件半旧的紫貂披风,风把披风下摆吹得猎猎作响,像面残破的旗子。
他腰杆挺得笔直,目光扫过城墙垛口——那里本该站着披甲的禁军,此刻却只剩几个缩着脖子的老卒,手里的长枪斜斜倚着墙,枪尖上的冰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