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点雪粒,融成的水痕在纸边晕出浅淡的白印。
他快步凑到刀疤脸案前,身后的吴幵与王时雍也紧跟着上前,三人躬着身子,如侍立的犬,连呼吸都放得极轻。
“大人,”
莫俦双手将推戴状举过头顶,声音里还带着未散的颤意,却刻意掺了几分恭顺,“张大人已应下此事,这推戴状……留守司这便为大人奉上,绝无半分耽搁。”
刀疤脸寒眸垂落,扫过纸上密密麻麻的姓名,玄铁鳞甲上未干的雪水顺着甲片缝隙滴在状纸边角,将那处的墨迹晕得暗。
他没伸手去接,只抬了抬下巴,喉间滚出低沉的胡音:“既是应了,便该有个章程。
这傀儡的名分,总得有个仪式定下来。”
王时雍一听,忙往前凑了半步,躬着身子,声音压得极低,满是讨好:“大人所言极是!
留守司已想着此事,只是册命之礼的日期,还得请大人示下——若大人觉得妥当,我等便着手准备,定要办得周全,不辱没大金的体面。”
刀疤脸指尖在玄铁刀柄上轻轻叩了叩,声响在厅内的寂静中格外清晰。
他眯眼想了片刻,胡音里没什么情绪:“今日是初三,便定在初七。
四天时间,够你们折腾了吧?”
“够!
够!”
王时雍忙不迭应着,身后的吴幵与莫俦也跟着点头,脸上竟露出几分喜色,仿佛得了天大的恩旨。
王时雍又躬了躬身,续道:“大人放心,初七的册命之礼,留守司定当尽心筹办,场地、礼器、仪仗……一事不落,定让张大人顺顺利利接下名分,也让大金满意!”
刀疤脸“嗯”
了一声,挥手示意他们退下。
莫俦这才小心翼翼地将推戴状放在案上,动作轻得像怕碰碎了什么,随后与王时雍、吴幵一同躬着身往后退去。
至此,留守司便将那叠红印叠红印、墨迹凝着寒的推戴状正式上交,而初七日举行册命之礼的事,也这般定了下来——厅外的风雪仍在刮,似要将这满厅的屈从与算计,都裹进漫天的寒意里。
厅外的风雪到了夜里更烈,卷着枯枝败叶撞在窗棂上,出“砰砰”
的闷响,像极了白日里秦桧被拖走时的铁索余震。
张邦昌回到暂居的偏厅,屏退了所有侍从,只留一盏残烛在案上摇曳——烛火被穿窗的寒风晃得忽明忽暗,将他的影子拉得又细又长,映在满是裂纹的墙壁上,竟透着几分孤绝。
他背对着门站在案前,玄色官袍下摆还沾着未融的雪粒,湿冷的布料贴在腿上,冻得人骨头缝里都疼。
案上摆着那叠刚定下的册命之礼章程,墨迹未干,“初七”
二字被烛火照得格外扎眼。
张邦昌缓缓抬起手,指尖抚过纸上的字,指腹因用力而泛白,喉间却出一声压抑的闷哼,像是要将满心的屈辱都咽下去。
突然,他猛地转身,右手往腰间一探,竟摸出一柄短匕——那是他早年随赵佶巡边时得的旧物,柄上刻着残缺的“忠”
字,刃身虽已无当年锋芒,却仍泛着冷冽的寒光。
他将匕尖抵在自己心口,指节因用力而绷得白,眼神里满是决绝,声音嘶哑却字字清晰,像是在对自己立誓,又像是在对冥冥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