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棣见那小梁王坐骑踏碎一片落叶,马蹄铁上竟刻着缠枝花卉纹,连马镫都用银丝编成牡丹花样,直将战马驯成了豪门玩物,不禁心中暗忖:此辈涂脂抹粉,披金戴玉,金刀鞘上镶珠嵌宝,哪有半分沙场气息?分明是膏粱子弟,如何能执干戈卫社稷?
张邦昌见王棣神色微滞,抚掌笑道:“小梁王柴桂,家传一口金刀绝技,刀法精奇,等闲数十人近他不得。
王将军若有疑,不妨让他与贵部兵丁切磋一二,也好叫本丞瞧瞧这募兵的斤两。”
他袍袖一扬,指尖轻飘飘指向场中杨再兴,目光斜睨,嘴角噙着一抹冷笑,浑似猫儿戏鼠般漫不经心。
张邦昌语音刚落,只见那柴桂金刀在握,指节轻叩刀柄,出清脆之声,眼神之中,挑衅之意已是昭然若揭。
忽听得呛啷一声轻响,却是柴桂按捺不住,手中金刀轻振,指节叩击刀鞘,出清越之音。
但见此人翻身下马,日光映得金刀耀目生寒,他微抬下颌,目中精光闪烁,直似斗架的雄鸡般昂而立。
校场中忽有微风掠过,卷得旌旗猎猎作响,众人但觉一股肃杀之气扑面而来,端的是山雨欲来风满楼。
张邦昌嘴角噙着冷笑,折扇“刷”
地展开,扇面上“天下太平”
四字写得歪歪扭扭,倒似醉汉泼墨:“柴贤侄乃周世宗嫡派子孙,金刀绝技天下无双。
王将军莫不是怯了?”
他这话音里夹着刺,校场中百姓已自骚动,纷纷交头接耳,不知这突如其来的较量是何用意。
杨再兴在旁听得真切,将滚银枪往地上一插,上前一步抱拳道:“既蒙大人错爱,杨某便讨教几手。
只是丑话说在前头——”
他目光如电,扫过柴桂,“若在下失手伤了贵介,还望大人海涵。”
郭药师捻须冷笑,低声向王棣道:“此獠来意不善。”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柴桂金刀上,沉声道:“且看这小梁王有几分斤两。
若是花拳绣腿……他意味深长地一笑,“末将倒担心他伤了杨兄弟的枪尖。”
王棣心中却暗暗叫苦,双眉微蹙,目光在张邦昌面上流转数转,已知此人来意不善,存心刁难,定是要借这校场比试生出些事端来。
他素知张邦昌位高权重,此刻纵有千万般不愿,却也不便当场拂逆,只得强自按捺心神,沉声道:“既如此,便依张大人所言。”
话虽如此,心底却如明镜般清楚,这柴桂既是张邦昌所荐,定是要借着比试立威,说不定还暗藏着排挤异己的心思。
他转身走到杨再兴身旁,假意替他整理甲胄,实则以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低声道:“此人性情骄纵,待会比试时须得留几分情面,切不可伤了他颜面。”
话音虽轻,却带着几分关切与忧虑。
杨再兴心下了然,当下不慌不忙,双手一抱拳,朗声道:“兄长但放宽心。”
他抬眼望了望场中趾高气扬的柴桂,目光如炬,嘴角却微微扬起一抹从容笑意,右手下意识地按了按腰间佩刀,指节因用力而泛出青白之色,显是胸有定见。
校场边的旌旗被风卷得猎猎作响,他却恍若未觉,身形如山岳般峙立当场,浑身上下透着一股渊渟岳峙的气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