芜。
金军将士们深一脚浅一脚地跋涉,盔甲里灌满了泥浆,每一步都沉重如负山。
暮色渐合时,终于在滩涂上扎下营寨,帐外风雨呼啸,烛火在湿气中明明灭灭,映着阇母铁青的脸色。
其时雨脚渐收,残阳却似醉汉般,从云絮隙间挣出半张血赤面孔,将西天染作一片酡红。
那阳光斜斜照在金军帅帐前的旌旗上,只见猩红的旗面浸透雨水,却又凝着暗褐血渍,被风一吹,竟似无数条血痕在旗上蜿蜒游走。
完颜阇母按剑立于帐前,玄色征袍被潮气浸得紧贴身子,腰间豹皮箭囊上的铜钉在残阳下闪着冷光。
他目光投向远处润州方向,只见薄雾漫过平野,数缕炊烟在湿重的空气里游丝般飘散,恰似风中残烛,随时都要灭了。
正凝眸间,忽有亲兵跌跌撞撞奔来,甲叶上的水珠扑簌簌落在泥地,喘息道:启禀都统,张觉残部已从小路遁入南京城,沿途百姓十有八九避入燕山深处去了。
那亲兵话音未落,阇母手指已在腰间剑柄上重重一叩,护手处的饕餮纹被他捏得几乎嵌进掌心。
他转过身,帐内烛火恰在此时爆了个灯花,将羊皮地图上的南京城郭照得分明——但见那城郭依山势盘曲,潮白河如银带绕郭,果然是龙盘虎踞之地。
阇母的手指在地图上缓缓划过城墙轮廓,指腹擦过图中燕山余脉时,忽然用力一按,沉声道:此城背山面水,城堞高厚,硬攻徒伤锐气。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帐外渐起的暮色,忽听得远处林涛隐隐,恰似万马奔腾之声,传令下去,各营清点伤兵,待休整完毕,粮草丰足之时,再来会会这南京城的铜墙铁壁!
时方七月,暑气未消,完颜阇母在海土需扎营已逾旬日,帐中地图上朱砂箭头直指平州。
忽有探马来报张觉屯兵南京城外,他抚着腰间豹皮箭囊冷笑道:竖子犹作困兽斗!
当下点起精骑万余,人衔枚马裹蹄,趁三更月色绕开宋营前寨,竟似鬼魅般扑向涧西粮道。
那夜天悬眉月,草间虫鸣唧唧,金军马蹄踏过露水,惊起数点流萤,却被前锋刀光一一斩落。
张觉在南京城头望见西北火光起时,已知粮道有失,急点马步军迎敌。
两军在滦河冲积平原上列阵,晨光初现时但见金军铁骑如黑云压境,马鬃上霜花未消便已冲至阵前。
张觉麾下兵将本就因断粮而人心惶惶,又被铁蹄踏得地动山摇,阵型登时溃散,自相践踏中退了三十余里,弃下的粮草车仗在道旁燃作一片火海。
阇母见张觉败退,马鞭指向平州方向喝道:直取其城!
大军正待拔营,忽有哨探滚鞍落马:将军慎入!
兔耳山两侧林木异动!
阇母勒住紫骝马,遥见前方两山对峙如兔耳竖天,中间谷口隐有青藤垂落,冷笑一声:张觉小技,安能瞒我?竟自恃前日之胜,率先锋千骑径入谷中。
这兔耳山内果然藏着玄机。
张觉伏在西侧山崖的茅草丛中,指节捏得剑柄铁环铮铮作响。
他身后五百刀斧手伏在巨石之后,刀刃上抹了熊油防滑,只等梆子声响。
辰时三刻,金军前队已行至谷中开阔处,阇母刚欲下令卸甲饮水,忽听咚——咚——三声闷响从山顶